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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漂泊的云 文 / 紫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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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eacelife30
时间:
2006-5-24 22:50:41
标题:
漂泊的云 文 / 紫云儿
序言
梦的泪痕(歌词)
不要对我说一切渺茫
也不必用哀怜的目光注视我
我从没抱什么希望
也真的谈不上绝望
我只想
只想象你一样
走过弯弯山道
走过山道弯弯
走到心的平衡
不要对我说一切尚好
也不必挤出那丝勉强的微笑
我有过许多许多错误
也欠下太多太多债务
我只想
只想如落叶一片
飘过层层风浪
飘过风浪层层
飘回冬日故土
哦,朋友
我曾哭过
也曾醉过
流浪的心几翻挣扎
几多牵挂
给我一份勇气
给我一份力量
哦,让我悄悄地来
静静地去
(一)
我的老家在四川仁寿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我出生在农历九月,正是家乡黄菊花儿开得满山遍野的时候,因此,爷爷为我取乳名“菊花”。
记忆中我的童年是孤单、寂寞的。
妈妈从不许我跟别的小朋友玩,说怕我学坏了。只有远房四叔的小女儿淑芬有时蹦蹦跳跳来找我打猪草、跳绳,甜甜地叫我:“花花姐姐”。
我常常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屋前的梨树下痴痴地望着蔚蓝的天空,陷入一种无可名状的思绪。
一九七八年的夏天,父亲用节衣缩食的钱买回村里第一台收音机,我终于有了一个最知心的好朋友。
那时,我最爱听的节目是“小喇叭”和“星星火炬”以及刘兰芳老师播讲的评书。我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收音机。我常常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做饭、写作业。假期里我这个“乖孩子”更是足不出屋,痴痴地守在收音机旁。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迷恋上文学和武术,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心里萌生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当作家,另一个是成为一名飒爽英姿的女侠。
记忆中我的童年也是浸满忧伤的。
妈妈性格粗暴,动不动就打骂我。一次,我出去找同学对作业忘了关门鸡飞上饭桌把碗打烂了,妈妈找到我,一句话不说,用树枝没命地抽打我。后来,走到一个装满粪便的茅坑,妈妈竟狠命地把我推了下去。要不是一位大叔眼疾手快,抓住我的长发把我拽了上来,我可能就没命了。
妈妈从不让同学到我家。她常常说:“小孩子懂什么友情?”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因为天快黑了,我拉女同学桂群到我家住,妈妈背着桂群不知骂了我多少遍“猪脑袋”“猪儿精”。第二天一大早又逼着我送桂群走。目送桂群的背影远去,我忍不住躲在竹林里哭了一场。
父母的关系似乎特别不好,常常三天两头地吵嘴打架。我至今还记得一天晚上我们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芋头,一家人正欢天喜地地围坐在一起,父母不知为什么又吵了起来,父亲一脚揣翻了芋头,大大小小的芋头滚得满地皆是。我们姐妹吓得哭成一团。
一九八四年,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当时的满井高中校(设有中学)。
初一、初二时,我的学习一直很好,是班上的班长,县级“三好学生”,还多次参加作文竞赛和演讲比赛,并获得名次。
初三时我迷上了杨老师。
杨老师是我班的历史老师,不仅课上得好,而且是打乒乓球的高手,我对他简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每天下午一下课我便跑到操场看杨老师打乒乓球,连饭也不吃。星期天,我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杨老师身旁,眉开眼笑地为他们拣球。
那时,家里父亲又老是醉酒闹事,在村里影响不好。据说父亲有一次竟拿着刀追杀妈妈。每次放“归宿假”回家听妈妈哭诉,我的心都紧了。回到学校,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和同学的关系也变得微妙。
我有一个女同学叫翠芳,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同班读书,形影不离。翠芳的家庭条件不如我,我一直在生活上关照她。
进入初三,翠芳突然拒绝我的帮助,并在班上造谣说我家很有钱,我是一个“讨好卖乖,很会收买人心的小人”,还说我父亲是一个“酒疯子”。同学们用怀疑的目光看我,有意无意地疏远我。
我的学习成绩开始直线下降。文科还不错,物理、几何有时简直是一点也不会做。记不清楚有多少个夜晚我在路灯下苦苦地演算几何题,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纸,不知道划破了多少;泪水,不知道流了多少!
初三下学期的期中考试,我的几何破天荒不及格。
而就在不久之后的评选“三好学生”的班会上,老师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好遥远好遥远,又仿佛近在眼前,就在我耳边轰鸣:“梅兰,十三票。梅兰,十三票......”我摇晃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教室。当再也听不到教室里的声音,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一九八七年的升学考试,我只考了五百三十多分,距离高中录取分数线还差三十多分。一直为我骄傲的父母很失望,我自己也羞愧得无地自容。
后来,我遵从父母的意愿到当时的“五、七小学”(设有中学)复读,准备来年再考。
那一年班上复读的学生很多,竞争力很大,我的学习只能算中等,但我没有灰心,并决心考上仁寿师范。
谁料想天不如人愿!我们班的几何老师是“工农兵大学”出身,根本没有教学方法,只知道乱吼乱叫。我的几何底子本来就差,这样一来,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每次考试,我只能瞎猜。到了下学期,我基本上对于考学校没有什么希望了。
那时,我视为兄长和知己的晓龙又和我分手,我更是伤感无助。
一九八八年五月初,应老师的要求,我让父亲为我开身份证明,父亲竟然到他战友家喝醉了酒没有办不说,第二天还跑到学校办公室跟校长大吵大闹。
我终于决定不参加考试,拿着交报名费的钱离家出走。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下着倾盆大雨,听着窗外“哗哗”的雨声,我内心说不出的惶恐无助!我几次从梦中哭醒。
天蒙蒙亮,在一个女同学的指点下,我搭上了开往省城成都的长途汽车。
认识晓龙正是初三那年我处于四面楚歌,情绪最低落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试着写了好些诗。
好象是某一天晚上我和女同学芳芹闲聊,芳芹提起她们村一个男孩学习不错,考仁寿师范时有三科得一百分,又说男孩和我一样爱写诗,而且诗写得很好。芳芹热情地对我说:“晓龙家现在就在区公所,等星期六他从学校回来我带你去见见。”
我和晓龙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九八七年三月二十九日晚上。那天晚上,我、芳芹和晓龙三人看完电影《古刹风云》,回到晓龙房间继续神侃。晓龙说了些什么,我已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如痴如醉地望着他神采的双眸,飞扬的剑眉,灵巧生动的双唇,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激动。
告别时,我羞涩地交给晓龙一首我自己写的古体诗和一封折叠好的信。
几天之后,我收到了晓龙的回信。信中,晓龙亲切地称我为“城南师弟”(城南是我的笔名),并回了我一首古体诗:
“天山深处藏一兰,奇葩绽放香溢远。
春龙幸见兰文采,兰香不愧出城南。
东海城南径虽远,天素悠悠必能谈。
兰香欲意弥诗坛,还需熬受风霜剑。
天上人间本一家,晓小愿结兰城南。
自惭晓小才识浅,惟难助兰实夙愿。
1987年4月2日晓小(笔名)”
从此,我们开始了书信来往。
晓龙在信中除了和我探讨诗歌外,还在学习上鼓励我,并结合他在数理化方面的学习心得,给我提出了许多创造性的学习方法和建议。
晓龙喜欢在信末附上他即兴写的诗词。
“杨柳丝弄轻柔
烟缕织成愁
海棠未雨
梨花先雪
一半春休
而今思念难重省
依依梦境绕秦楼
青春只在
拼搏枝上
奋斗梢头
——赠城南5月19日”
“蛟海锁蛟翼欲止其腾飞,徒劳。
深山藏兰香欲禁其飘扬,白废。
柳丝拂拂溶月色
烟缕织清愁。
相见日短,
友谊常驻。
聚散依依同欢苦,
淡淡思念愁。
郁郁豪情
恢宏长空。
——赠城南师弟
6月28日晨”
那个黑色的暑假,我借口到芳芹家和晓龙单独见了一面。那天芳芹不在家,我们在芳芹家屋后的竹林里畅谈了一个下午。我还记得晓龙一边象孩子一样在竹林里跳跃,一边和我侃侃而谈。我呢,靠在一丛竹林上,神情有些忸怩,因为那天我穿了一条带补丁的裤子(这是我最好的裤子),虽然补丁不太明显。
第二天早上晓龙送我,我执意把芳芹妈妈煮给我的鸡蛋塞到他手里。当我们的手指无意中相碰的一刹那,我有一种慌乱、惊喜的感觉。
我在“五、七”小学复读的上学期,我也记不清是哪一天我不小心把写有语文老师评语的稿子寄给晓龙指点,晓龙很快寄回我的稿子,并附上一封短信:
“梅兰:
你是一个很有希望的人,那个给你改稿的人有一定的文学素养,他应该 成为你的老师(当之无愧)。
我根本不配做你的老师或师兄。
祝你明年升上一所你向往和满意的学校!
再见!
87年11月4日晚”
我呆了!我不知给晓龙写了多少信,甚至找过晓龙的哥哥,但晓龙一直不理会我。我的心都要碎了。记得那时我还写了一篇特伤感的作文《秋风瑟瑟》,语文老师还找我谈过心呢!
我离家出走后晓龙终于给我来信了。晓龙说他是由于失恋而冷淡我的。信中晓龙表达了他惭愧、内疚的心情,并安慰、鼓励我。
在我最初流浪的那一年,晓龙一直和我保持频繁的书信来往。晓龙的信内容深邃,词藻优美,每每使我获益非浅。而他来自故乡的真诚的呼唤一度温暖我那颗流浪异乡的少女的心。
不知不觉中,我对晓龙有了一种特殊的依恋。我不知道是不是爱情。我很苦恼。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他是那么出色,而我却是那么平凡,但我又不愿轻易放弃。
大概是一九八九年的夏天吧,我给晓龙寄去许多大胆而火热的信,并附组诗《献给你的歌》。但我却久久没有收到晓龙的回信。
一九九零年六月底,我回到仁寿。我原打算再也不走了,如果可能。
我还记得那个黄昏我和晓龙站在他家窗外下的简短的对话。
“你为什么不回信?”
“我妈扣押了我全部的信件并限制我外出。”
“那么,我们只有分手了?”
“没有那么严重吧!我有自己的主见!你先回去吧,我们晚上再谈,好吗?”
那天晚上,我和晓龙在我一位女同学家见面。女同学也是一位文学爱好者,晓龙似乎和她谈得很开心,我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我对他的感觉,我的心中有种淡淡的哀愁。
回到家,我的心情一直不好。我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提笔改写报纸上的一首诗寄给了晓龙。
诗是这样的:
“你不再是诗
——寄师兄
你不再是诗,真的
就在昨夜
在诗一样美丽的灯光下
你和我
侃侃的,侃侃的交谈
一样的表情,两种情怀
我久盼的灯光
诗,不再是你
你完全不象诗了
因为,你不再是我的诗
也许这样,你更愿意
我想
你是不愿再装扮自己
扭动诗一样的美丽
好累
你是诗
你不是诗
起码
在昨夜,在我久盼的日子里”
想不到晓龙马上写来一封绝交信。我至今记得信中那段让我心如刀绞的话:
“......友谊是一种残酷的淘汰......
真正的友情,是彼此情感的流通与默契,是各自向对方作出无私的奉献。无私的奉献,意味着毫无索取,向对方索取而得的友情因水份过多而湿钝不堪。
我只想告诉你,现在你已不再是我的朋友和师弟。
再见了,不要寻找补救之途径!
王晓龙
九零、七、四”
读完信,我的泪水一下子汹涌而出。天啊,我是爱他啊!
我告诉自己:你决不能失去晓龙这样的良师益友!我马上写信向晓龙道歉,但晓龙再也不肯回复我一个字。
两个月后,我再次含泪远行。
北去的列车上,我神情恍惚地低声念着自己写的诗《恋》:
“没有开始已经结束
分手的时候
你冰清
我玉洁
桥头开满的是三月二十九
艳丽而纯洁的花
你走了
风雨的街头我徘徊、伫立
我哭了,你不知道
你走的时候
我曾潇洒地挥手
告诉你
我什么也不在乎
你走了,我一个人去看
深不可测的
夜的眼睛”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曾别有用心地把我写的诗托人让晓龙帮我修改,每次,我都会得到诸如这样的一段话:“读你的诗,总感觉是有些冷,有些伤感,这,你应当承认!祝你不断进步!”纯粹是对一个普通文学爱好者的口吻!特别是那一声“梅兰同志”让我心碎!
得知晓龙结婚生子的消息已是一九九二年。那时我在眉山三苏武馆学武术。我只感觉天昏地暗,所有的欲念不复存在了,真的。
也就在这一年的春节,我决定去看一看晓龙。
在原来的满井高中校现在的仁寿四职中晓龙的办公室里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晓龙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在那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我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他说些什么迷糊的我依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感到他离我是越来越远了,仿佛天上的月亮,我只感到一种心痛!
回到武馆,我写了最后一首给晓龙的诗:
“遗憾终生
望你从天的那边姗然走来
望你桌上那杯雾气的清茶
雾气中
你始终仰起的神采的双眸
你依然潇洒
潇洒如那年三月的风
在我们分手之后的今天
在我的眼光再次捕捉你的此刻
一种心痛的感觉
我知道
我们不再相见
我知道
我将遗憾终生”
作者:
peacelife30
时间:
2006-5-24 22:52:37
荒唐岁月
那个飘雨的日子我在成都下车之后虽然有些胆怯,但并不慌乱。在学校时我班有一个在成都当保姆的女同学每次回来都神采飞扬。据她说,当保姆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几十元的零用钱呢!我决定也去当保姆,先安顿下来再说。
我不知道坐什么车,也不敢坐车。我一边走,一边向行人问路,当我终于来到黄瓦街办事处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快关门了。所幸我的运气不错,刚巧有位大姐来请人带小孩,在工作人员的热情帮助下,我和罗姐很快签订了一个月合同,跟她回了家。
我在罗姐家只呆了二十五天。因为我不会带小孩,又爱看书。罗姐给了我一个月的工资,并把我送到办事处。
经过这次失败,我知道自己不适合带小孩,因此决定找个单纯做家务的活儿。
几天之后,我坐上了开往洛阳的火车。
记得当时好多人都劝我:“小妹子,洛阳那么远,小心上当受骗。”“听说那里吃面食,你生活习惯吗?”“小妹儿,还是到我的餐厅吧,八十元钱一个月,离家又不太远”......但我只是一笑。我的感觉是离四川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回来了。另外,天真的我还有一层心思:洛阳隔少林寺不远,我是不是可以趁机去看看少林寺?
虹姐和韩哥夫妻常出差,家里就我和他们的十一岁的女儿丹丹。我的工作很清闲,就是负责丹丹的生活,送丹丹上学。
虹姐夫妻很喜欢我的勤奋好学,因此对于我的不擅长家务并未放在心上。他们常常为我带回我喜欢的文学刊物,还给我讲一些做人的道理。生活上,他们待我如同自己的亲人。比方韩哥从山东带回土特产,总是一式两份,虹姐为丹丹买一件衣服,也必为我买一件。因为我来自四川,他们还特意为我买回一些大米,让我换口味。丹丹有时会对她妈妈抱怨:“你偏心小姨。”虹姐便"呵呵”笑道:“是吗?谁叫你没有你小姨爱学习呢?”
丹丹活泼可爱,总是甜甜地叫我:“小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真是她的亲小姨呢!
我第一次感到一种家的温暖!
但后来丹丹变得爱撒谎搞恶作剧,我不敢管不说,还要常常受她的气,又不能告诉虹姐夫妻。再加上那时我有了一百多元钱,异想天开地想学武术,所以我不顾虹姐的一再挽留回到四川。
我幻想着怎样拜师,怎样“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我幻想着有一天拥有天下武功,仗剑走江湖,为天下人抱不平!
在成都下车后我直奔江油小溪坝的神龙武馆(我以前听说过)。我认识了在那里做饭的一个叫阿珊的海南岛男孩。他告诉我他也是这里的弟子,现在武馆不招生。我有点失望。他说:“你到海灯武馆去看看吧,听说那里在办培训班。”
马不停蹄地赶到海灯武馆之后,我仿佛才从那个“心诚则灵”的传说中走出来。除了交学费六十五元,我只剩下四十元。当时武馆宿舍紧张,我先是住了十天招待所,后来和一位好心的师姐挤在一起。至于日常生活,先是靠同情我的师兄师姐接济几张饭票或菜票。后来,我跑到太白公园里帮一个女孩子卖茶水。我所取的报酬不多。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怜兮兮地对小老板菊花说:“只给我两顿饭吃,什么都行,好吗?”我每天早晨四点半起来跑步、练武术,六点过,便急冲冲地赶到太白公园帮菊花搬椅子、摆桌子,准备开水。当一切准备就绪,就到了上午上训练课的时间。中午十一点下课,也正是茶馆的高峰期。我脚不沾地来到太白公园,招呼客人、泡茶、卖瓜子点心,一直忙到下午两点钟才匆匆忙忙吃过菊花递过来的一碗面条或是一盒简单的饭菜,往武馆跑。下午训练课结束,来不及换衣服,又心急火燎赶到太白公园帮菊花收摊子。晚上回到武馆,还要参加训练,还要看书、写日记。
我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的!我觉得最美好的时刻是坐在太白公园的亭子里静静地看几页书。可惜,这样的时刻太少了。不过,稍稍可以感到安慰的是我合格地从武馆结业了,还受到老师的表扬,尽管我入学整整迟了半个月。
但培训班一结束,我又不知该何去何从?
海灯武馆在“太白公园”里面,风景优美,我很喜欢。但那时距离第二年开班还早,我生活怎么办?况且,明年的学费又从何来?
正当我迷茫无助时,那个和我有一面之缘的叫“阿珊”的海南岛男孩带着一个男孩找到我,让我和他们一起去重庆办武术班。阿珊说:“我俩教散打,你教剑,挣的钱三人平分。”这能行吗?我有些怀疑。但禁不住阿珊巧舌如簧,我动心了,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跟他们上了路。
和阿珊一起找我的男孩是重庆长寿人,我们当时就是到他家办武术班的。阿珊管男孩叫“游师兄”,我也跟着叫。游师兄二十一岁,个子不高,看起来一幅老成稳重的样子。谁知,我们到了游师兄家跑了几天没有办成武术班,后来,他们两人又商量到海南岛阿珊的家乡去办武术班。
在湛江上船后,游师兄和阿珊把所有的行李都抛进了大海,真有一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气概! 阿珊叫我也把冬天的衣服全扔掉。他说:“海南岛天气太热,用不着。”我问了一句:“以后不用吗?”阿珊似不屑地说:“有了钱不可以买新的吗?”
到阿珊的家乡,我很快被岛上旖旎的风光迷住了,对办武术班的事根本就不关心了。几天之后,游师兄和阿珊不知为什么闹分歧,游师兄让我跟他回四川。我虽有些不愿,但想到我一个异乡女孩单独在海南岛怎行,游师兄好歹是老乡,不会害自己,我同意了。我们走时,阿珊避开游师兄往我口袋里塞了点钱,让我把我新买的宝剑留下,半路找机会再回他家。我以为阿珊诚心留我,欣然留下宝剑。当我和游师兄走到一个小镇,我忍不住掏出阿珊给我的钱。我怎么也想不到只有三元钱!我气哭了,这不是戏耍我吗?
我垂头丧气地跟着游师兄回到他家已是一九八八年的农历腊月了。
游师兄对我说春节过后我们想办法一定办起武术班,我也就在他家呆了下来。
开始几天,我很开心。游师兄父母对我不错,两个妹妹也和我合得来,我们常一起练剑,洗衣服,看电视。但后来,村里就有闲言碎语,说我是游师兄的女朋友,有的人还当着我的面让两个妹妹叫我“嫂嫂”。更让我受不了的是游师兄的父母居然悄悄问我:“云飞,你们是不是在谈朋友?你现在住在我们家,如果是,我们就给你置办衣服,按这里的规矩订婚。你看,你也没有什么衣服穿。”十七岁就订婚?这也太离谱了吧?况且,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们的儿子啊!我很气愤,当即要走,游师兄百般劝阻说:“没有那回事!让他们去说吧!”我才又留了下来。
但我渐渐发现游师兄和我说话有些古里古怪的。一次我们几个人一起闲聊,我随口说:“我将来是不结婚的,我要当尼姑。”游师兄马上冲口而出:“你去当尼姑,我就去当和尚。”我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他忙讪笑道:“说着玩嘛!”还有一次我们去参加他一个朋友的婚礼,回来的路上,游师兄用火辣辣地目光盯了我半天,突然冒出一句:“云飞,你喜欢吗?”“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理你了。”看我生气了,游师兄连忙道歉:“小师妹,对不起,是我错了。”
游师兄一直不提办武术班的事。游师兄的大姐回来拜新年时却又提起我跟他订婚的事。而就在他大姐回来的那天下午我又在他家的一本杂志上的空白处无意中看到一句话:“也许,我由同情她变成了爱她。”我疑心是游师兄所为。我慌了,提出要走,但游师兄说没有钱。难道我要困在这小山村,最终成为这个男子的小新娘吗?我试着给洛阳的虹姐写了一封信,求她寄路费给我,让我回到她身边。但很久没有收到汇款,我以为虹姐已经忘了我。我终日以泪洗面,我的神经都快崩溃了。
一天早上,趁游师兄不在,我一个人向城里走去。想到我身无分文,不知流落何处,我不禁悲从中来,一边走一边哭。不久,游师兄鬼魂般得追上我,叫我回去,我不肯。他说:“那么,我借钱我们一起去重庆和老乡做生意吧!等挣了钱,我送你到洛阳,好吗?”我只好点头同意。
到重庆后,游师兄没有本钱做生意,我白天跟他们几个在七星岗瞎跑,晚上到他女老乡处借住。那时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没有多余的换洗衣服,成天蓬头垢面地象个小乞丐。晚上呢,这里挤一下,那里挤一下,象打游击战一样!
那天晚上,我没有找到地方住,只好呆在男孩子的合租屋。游师兄让我在他的床铺上将就一下,他在椅子上坐一宿。我开始不肯,后来实在熬不住,便合衣胡乱睡了。天快亮时,我朦胧中发现游师兄把脸靠近我,想亲吻我,我大叫一声翻身奔出房间。
我一个人跑到火车站。我没有钱买车票,我只是盲目地走来走去,两眼模糊。游师兄居然又找到了我。当他再次劝我跟他回去时,我几乎是哭着说:“游师兄,求求你,借点钱给我,我想去洛阳。”游师兄愣了一会儿,哽咽着说:“云飞,是我让你受苦了!但请你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喊道:“游师兄,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只求你帮我借钱离开,我一定会还你钱的!”游师兄好久好久不说话,我也不知等了多久,他才说:“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我低声说:“你说。”“留下虹姐的地址。”“可以。”我爽快地答应。
游师兄很快跑去借了二十五元钱为我买了一张到成都的车票。在我上车时,又褪下手腕上的表递给我:“云飞,如果钱不够,把它卖了。”我含泪收下。列车缓缓地驶出站台,游师兄喊道:“一定给我来信啊!”我挥动双手,在心里说:“别了,好心的大哥。”
我在山东潍坊上班时,虹姐曾给我捎来几十封游师兄的信。记得当时虹姐笑着说了一句:“我们的云飞有一个很痴心的小情人啊!”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很刺耳,随意看了几封信便统统烧毁了。随后,我把游师兄在车站送我的手表从邮局寄了回去,一个字也没有写。
我自己也奇怪当时我的心怎么那么狠!
也许,那段近乎荒唐的日子在我的青春岁月太可怕了,我实在是不愿牵动它吧!
事隔十年之后,我曾写了一封信给游师兄,但一直没有回音。
不知道游师兄现在过得好不好?
作者:
peacelife30
时间:
2006-5-24 22:55:39
随着一声『恭喜发财』,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
你在恍惚中看见了2两黄金。
一封迟发的信 文 / 紫云儿
阿姐,还记得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五月的一个朦胧的美丽而温馨的下午。淡雅的装束,秀气而小巧的眼镜,哦,阿姐,你盈盈的笑意溶尽北国的春天。
你没有我想象的飘逸俊美。你端庄纯朴,甚至还有些小孩子的天真俏皮。我笑了,或许因为我也不是什么“绝色佳人”吧!我喜欢你,真的,这是心的第一感觉告诉我的。
当你终于问起我的故乡,我的姓名时,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平静,平静得仿佛是讲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我说了,那是一个凄凉的故事:“我没有家,我的亲生父母抛弃了我,我的养父母也在十四岁那年驱逐了我。我是一个流浪者,四海为家。我从四川来,叫云飞,姓云名飞,据说,我还有一个哥哥叫云侠……”几滴晶莹的泪从你眼眶滚落下来,你说:“我听爸爸说我们家要来一位四川女孩,会讲普通话,还会武术,我好高兴,真的。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不幸的身世,比起你来,我简直是太幸运了。哦,生活为什么这样不公平?我真想把我所有的幸福与你分享。”我想起了一年多流浪生活的辛酸与苦涩,那可不是随便传说的故事。我更为你的真挚与纯真感动。真的,在那一刹那,我几乎想收回我所有的谎言,呈现给你一个坦荡的属于我的悲欢的世界。趁你转身的时候,我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吃过晚饭,你邀我去散步,同去的还有纤纤弱弱的芬,以及那条温顺的大狼狗“虎”。我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你讲了很多很多,关于山东的,关于潍坊的。我也说了很多很多,关于四川的,关于我流浪的形形色色。你讲够了,我也说累了,我们朗朗地笑着,走过公路,走过小桥。“云,你看,这里有一片河滩,那边还有一个小树林,以后你可以在这里练功,很安静的。”你忽然停住脚步,拉了拉我的衣角。我顺着你手指的方向望去,真的,好大一片河滩,上面长满了青草,真有一种“接天小草无穷碧”的韵味。河滩的上面,有一围整齐的树木,郁郁葱葱,青翠欲滴。这,莫不是天赐我的练武场地吗?“啊……”对面河崖上不知谁家小哥在放声歌唱,大狼狗摇头晃脑,围着我们直转悠,似乎也在欢歌。我不禁欣欣然,所有的忧伤和惆怅在这里似乎都得到了某种抚慰。偶然回首,你与芬正望着我笑,甜美,还有那么一点自豪。你笑着问我:“喜欢吗?云。”哦,阿姐,还用问吗?你赐予我的是一座丰美的园林啊!园林中的每一棵花草都是你真切的问候。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我打开书桌的抽屉找初中的英语课本,无意中发现了你的日记。哦,阿姐,原谅我,我知道不应该随便翻看别人的日记。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想知道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哦,原谅我,阿姐,我打开了你的日记本。在标着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一日的日期下面,是一则关于我的日记:“今天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你把我写得那么好,那么凄美,你把那么多那么多的,那么美好的词冠于我头顶,还有那数不清的感叹,夺眶而出的泪水也是因为我吗?
我哭了。
你爸爸最初待我不错,真的,简直就像亲生女儿。那时我在他厂里当会计,每逢有客人来,一提起我,他总是赞不绝口,说我会打拳,还会写诗歌,写小说,聪明又礼貌,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你爸爸也很喜欢诗歌,并且写了不少。记得你曾拿他的诗稿给我看,可那时我似乎太过于自信,对于你爸爸的古体诗极不以为然,只是出于礼貌随便看了一下而已。你爸爸曾说过几次他有朋友在编辑部,有机会帮我介绍一下,兴许我的诗文能发表呢!不知是一直没有机会,还是你爸爸对我改变了态度,反正他后来没有再提起。
你去西安旅游后的一天晚上,你爸爸喝多了酒,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很多。他说两个儿子如何不争气,他很希望有两个女儿,女儿孝顺又懂事;他说我很能干,见多识广,他儿子比起来差远了……他一口一个“你婶”,一口一个“你俩弟弟”“你姐姐”,我有那么一点别扭,更多的是感动。我笑着对他说:“叔叔,我并不象你说的那样好,真的。你喝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你爸爸连连点头,一边说着好,摇摇晃晃地走了。
其实,你娘对我也不错,当然,不能同你相比。曾记得你说过:“母爱是伟大的,也是自私的。”真的,这已经足够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寄居家中,管吃管住,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很感激你娘,真的。我真恨我不会做馒头,包水饺,就是洗衣服,整理房间也得重新学起;我真恨我不会做衣服,也无法烹制一盘地道的川菜,哪怕会搞点什么编织、棒针之类,那么,你娘或许会喜欢我一些;我真恨我那时太活泼,成天叽叽喳喳的,象一只小麻雀……
我刚来的时候,连生称呼我“姐姐”,我竟不好意思应答。也许因为只比我小四个月,春生不好意思称呼我“姐姐”,总是“哎、哎”的,真有意思。男孩子也许天生是好动的,他们同我谈得最多的当然是武术。问我能打倒几个人,会飞檐走壁吗?点穴真的那么神吗?……他们的表情神秘兮兮的,我只有笑笑,无法回答。阿姐,还记得吗?在你的鼓动下,他们俩跟我这个“女师傅”居然有模有样地练了几个晚上的基本功。对练时,那种情景真是无法描绘,让人想起来忍不住笑。不知是因为我是女孩,还是我的“功夫”太差劲,连生终于没能继续。春生虽一再说要好好学,十分喜爱武术,但似乎总是没有时间,要不,就是起不了床,最终不了了之。至于连生后来也堂而皇之地称呼我“小云”,那已是我在你们家处于一种尴尬的地位了。
你从西安回来,没给家人带回什么礼物,却给我买回一件对我来说未免太华贵的衬衫。阿姐,如果你娘不在一旁以一种奇怪的不满的神情望你,又看我,我真想抱住你哭一场。
有时我在想,如果我不过多地在乎别人的言语,如果我不是那么地自尊要强,那是不是一个美丽的结局呢?
阿姐,原谅我,请你们原谅一颗多愁善感的、敏感脆弱的女孩心吧!
哦,我该怎么感谢你呢,阿姐?
我好崇拜你,阿姐,真的。在我的眼里,你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孩。
记得你第一次在窗前弹电子琴时,我看得好痴好痴,听得好入迷好入迷。“阿姐,你真行!我也能弹吗?你教我好吗?”当你弹完一曲,我拉住你衣角,声音怯怯的,真怕,真怕你拒绝啊!你笑了,好纯美好纯美:“当然能!其实,很简单的。你看,多、锐、米、发、梭、拉、西……”你很有耐心地为我讲解着,手指灵巧地在键盘上跳跃,嘴里时而轻轻地哼唱。当我终于弹出那首《卖报歌》时,你高兴地拍着我的肩:“云,你看,你也会弹了。”“啊,我也会弹琴了。”我跳着叫着,仿佛中了头奖似的。
我第一次跟你学画画时简直象个三岁顽童!雪白的宣纸上,一团黑,一团红,简直象大花脸谱。宣纸换了一张又一张。你没有生气,告诉我怎样起稿,怎样上彩,又怎样画人物、风景,你那般耐心、认真。哦,你本应该是老师的,却做了学校的会计。
你还教我写毛笔字,吹口琴。你房间门后挂了一支洞箫,据说,你爸爸会吹,你曾跟他学过,可怎么也吹不好。
也许是我太要强,我学得很苦,很苦,我真想一下子能学好,并能赶上你,可事情往往不那么如人意。有时候弄得我一点兴趣也没有,真不想学了。每当这时,你总是那么温和地笑着:“不要急,不要急,慢慢来,一切都是学出来的。其实,你比我聪明,你会学得很好的。”也许,我能学下去,全靠你的鼓励。尽管我这方面永远不能和你相比。
我喜欢看书,你也嗜书如命。你知我爱文学,便常常从图书馆或你朋友那里给我借书回来。偶尔,你也从我这里拿一本诗集去翻阅。你更喜欢历史。每天晚上,我们相对听完中央电台的《今晚“八点半”》节目,便各自摊开书,进入自己的天地,互不干涉。有时候我们看了半天书,会抬起头奇怪地笑问:“呀,我怎么忘了和你说话呢?”说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就是这样渡过的。
当然,礼拜天例外。有时,我们一起上市里游玩,有时,我们去菜园帮你娘干点活儿,有时,我们一起打扫卫生,一起听《英语讲座》《星期日文艺》。晚上,我们随便看几页书,便钻进被窝,开始一周一次的“感情交流”。我们谈生活,谈理想,说友情,袒露少女朦胧的情愫.......感慨万千,说起来没完没了,以至于你后来不得不改在星期六,你说:“这还了得?明天还要上班呢!星期六是个好日子,反正礼拜天可以偷一下懒,是不是?”
我们的晨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我来之后的第二天,还是你下决心学武术之后?只知道临睡之前,总是提醒把闹钟的发条上得紧紧的,而且,总是拨理想的钟点。虽然明明知道这多半是白搭,但总是想得很美,或许,这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吧!闹钟响过之后,我们翻身起床,草草洗一下脸,带上大狼狗出发。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吆喝着淘气的“虎”。当走过小桥,进入小树林,我开始练我的“功”,你也到一边去练我教你的“基本功”。然后,村里的广播响了,我们轻松地往回走,谈论着新的一天。
黄昏的时候,我们也去散步,邀上芬,买点零食。我们常去的是河滩,那条干涸的“白浪河”。记得你曾告诉我这里原本是有水的,河岸种满桃花,很美很美。哦,其实,这不也很美吗?我们并肩坐在河崖,说着笑着,那是怎样青春的色彩啊!
说起信件的邮寄,阿姐,你还记得吗?我常常交好几封信给你一并寄出去,我常常痴愣愣地坐在窗前,倾听你叮当的车铃。哦,我多么希望你推开门,扬起手高声朝我笑:“云,你说该怎样感谢我啊?”也许是失望得太多,有时,我真不敢问你。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果没有信件,推开门你总会低垂着头,说:“真对不起,没有你的信。或许,明天会有吧!”那模样,没有信,仿佛是你的过错似的。不过,也真有那么几次,也许是等待得太久太久,太苦太苦,我一见你便不想理睬,真有些怨你。哦,其实,哪能怪你呢!阿姐,请你原谅,原谅那个冒傻气的女孩,好吗?
阿姐,无形的距离到底是什么时候拉开的呢?
那是农历六月十九,你爸爸的生日。客厅里欢声笑语,你舅舅、妗子,姨、姨夫,表哥、表妹都来了。有人提议照相,你爸爸和你让我也去照一张像。我一个人悄悄地走了,没有吃饭。我去了河滩。那晚有月亮,我就仰躺在河滩上,任泪水成串地滚落。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一闪一闪,仿佛也在垂泪似的。河崖上传来你和春生的呼叫,我仍就泪眼模糊地望着天空,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缓缓地往回走。客厅的灯光还亮着,你爸爸还在等我。我没有看你爸爸,也许眼角也有泪痕吧!要不,声音怎么那样的低沉:“小云,我们哪一点待你不好,在我的生日也不给面子?这么多人,你竟公然不吃饭就走了,而且在晚上,你让我们怎样想啊?……”他似乎说不下去,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其实,我并没有过多地要求你,我理解你的处境,你的心情,我时时怕伤你的心啊!平时有客人来,你不出来,我没有要求你见,西安游玩那次,你不去,我也没有勉强,我知道你要强,刚到山东,没有那么多钱,你不愿意花别人的钱,我也能原谅。可今天,我的生日,来的人都是你所熟悉的,是我的亲戚,见见面,吃吃饭又有什么呢?小云,知道你无父无母,我是把你作为女儿看待的啊!”我哭了。
我能说什么呢?我说我想起了我的家,想起了我的父母?我说我多么渴望一个温暖的、欢乐的家?
我开始孤立自己。
你们和客人欢笑时,我逃离了;你们父子、母女亲热,我逃离了;阿姐,当你的同学来时,我会悄悄关上门,独自一人去做夜的散步;阿姐,哦,就是你和芬相约去河滩漫步,我也会借故推辞。当你们走出大门,我便坐在窗前,苦苦地弹琴,泪水潸然而下,模糊成一片。
天啊,我自己也搞不明白。我希望别人对我好,可别人对我太好,我又会惶恐不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其实,当初我来你爸爸厂里当会计时,也曾踌躇满志,想有一翻作为的。只是,那个“老于”不肯用心教,又不肯完全把帐交给我。每天上班,我不过是擦擦桌子、扫扫地,听听电话,打打算盘而已。说不上伤心,也无所谓失望,反正,后来我开始在上班时间看看文学杂志之类。有时,整天整天的伏在办公桌上写小说、诗,或者拿本英语书,“叽哩呱啦”地念英语,确实有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可我真的如此潇洒、悠闲吗?我愿意这样吗?我并不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家伙,可我又不愿白费时间啊!
我是越干越没有兴趣,你爸爸是对我越来越冷淡。你爸爸对我越冷淡,我心里也越伤心。哦,阿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古怪的、难侍侯的女孩?其实,我是一个极其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女孩啊!我之所以这样“反常”,是在怀疑自己,害怕自己不能真正拥有啊!
国庆节,我决定去洛阳,带着谜一样的身世。我原是打算不再回来了,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我准备让洛阳的虹姐给我找个工作,如果实在无出路,我宁愿意去做保姆。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你时,阿姐,你惊住了,你的眼睛润润的,我真怕从里面滚出泪来。你说:“我真恨我自己,真的。哦,一切都结束了,你不会回来了,是吧?!你来潍坊近半年,也没带你出去好好玩玩,甚至没去过公园。武术刚入门,你这老师又要走了。唉!平时我总想,时间还长,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精力,一切都会来得及的,慢慢来嘛!所以一拖再拖。唉!谁想你走得这么快。我真恨我自己。哦,云,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补偿。”“也许我会回来的。十月八日,也就是农历九月初九,是我的生日呢!我争取回来。你来接我好吗?”我原想安慰你的。“真的?!”你笑了,孩子气的说:“十月八日正好是星期天,我们包好水饺等你。哦,你能回来,真好!哪怕是几天,我们在一起好好玩玩,好吗?”阿姐,请不要这样说啊!你已经给予我太多太多,感到惭愧的应该是我啊!哦,在那一瞬,我又几乎想告诉你我的秘密。可是,我又怎能在这离去之时给你留下阴影呢?让我们彼此保留美好的形象不是更好吗?我握住你的手,使劲点了点头:“阿姐,如果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请你原谅。”我这才发现你对我是如此情深,我对你也有无限的依恋……
我不知道是怎样走进你家大门的。
你很高兴,“责怪”我没有预期归来,并送来一只憨态可掬的玩具小狗,轻声诉说那天的水饺怎么香,可惜我没有吃上。最后你笑着说:“祝你生日快乐!明天,我该开始我的计划了。”
阿姐,你真的在补偿?
第二天,你骑自行车带我去了市里,芬也同去了。我们游了十芴园,艺苑公园,你又象大人一样请我吃你们的地方小吃“火猡”,那神情,俨然是东道主。可我看着你有些孩子气的脸,不禁哑然失笑。你只比我大一岁。吃过饭我们逛商场、大街,几乎走遍了整个潍坊城。当我们往回走的时候,你一直那么甜甜地笑着。当你柔柔地问我:“玩得好吗?”我竭力笑得自然:“当然啦!”我不能让你伤心。
阿姐,你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伤痛吗?我永远记得二妹的那句话:“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不是疯子就是神经病。”我的妹妹哟!那么天真活泼的女孩也曾经离家出走了!我的妹妹哟!那么美丽的天使般的女孩会得神经分裂症!我不相信这稚嫩的生命将毫无知觉,没有意识!我的妹妹哟!她仅仅十六岁啊!正是鲜花一样的年龄,等待她的该是怎样美丽的人生!
阿姐,你知道吗?二妹是那么崇拜我,那么依恋我。每次我从中学回家,她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甚至我上厕所她也不放过。我烧火,她做菜,我们通常在厨房里就亲亲热热地说着别后一月的知心话。晚上,我们躺在床上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仿佛没完没了。记得那时我给自己取了个别名“兆加剑”,她也学我取了别名“古怪”“还生草”。二妹日记中那淡淡的惆怅,那淡淡的忧郁更俨然是我的影子。我还清清楚楚记得我曾抄写了一首短诗在我日记本里,想不到事隔不久,我在二妹日记本里也发现这首诗。我至今还记得那首诗:“人生自古谁无愁?可怜忧愁无处诉。谁人知我心中苦?谁人怜我弱与孤?”阿姐,我现在常常怀疑,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不是我的多愁善感害了二妹,以致造成二妹最终的悲剧?
到洛阳后,我回了四川,准备办身份证。在四川的几天,我几乎天天在泪水中度过。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当我提着行李要走时,我一直不敢看他们,我的泪水扑簌簌的掉落,行李好沉,脚步好重。我没有勇气对二妹说:“我们都不要走,我们一起好好生活吧!”我也没有走过去对父亲安慰,答应留下来。当时,我只是绝望地在心里呐喊:“走吧,走吧,这样的家还能呆吗?”哦,悔,世上真有后悔药吗?该用多少钱能购买呢?
再到洛阳,我没有让虹姐帮我找工作,几天后,我买了回潍坊的火车票。真的,仿佛离四川越远越好,我只有逃避。可是,我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呢?哪里是我的避风港呢?
阿姐,多少次欲言又止,多少次潸然泪下,我多么想向你诉说啊!我多么想依偎在你身旁,听你轻柔动人的呢喃……
半个月后二姑邮来我的身份证,并告诉我二妹又走了,要我看在同胞姐妹的份上去找找她。接到信后,我当时就哭了。还记得吗,阿姐?我趴在桌上哭了好久好久,你和芬劝我,替我想办法(我告诉你二妹是我养父的女儿)。
十一月六日我去了扬州,那位曾在峨眉山救过二妹性命的画家的小屋。我知道,在二妹的心中,画家的位置胜过父亲的。果不出我所料,我在画家那里找到二妹。那是一个富有戏剧性的场面,我永远也忘不了的。两天中我随着画家陪二妹检查病,那让人发颤的神经分裂症!我始终不相信,真到现在也不愿承认二妹会得神经分裂症!随后,画家说不敢收留二妹,发电报让父亲来接。父亲来了,风尘仆仆。当他略显消瘦苍老的面容出现在门口,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涌上心头。我痛苦地发现,我原来始终爱着我的父亲啊!而且是那样的至诚。后来,二妹终于被父亲带上了车。二妹哭了,哭得很伤心。我没有哭,也许我的眼泪已经干了。
记得我刚到扬州时,二妹说:“姐姐,我们一起回家吧!”我的泪流了下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在背诵一句台词:“哦,妹妹,我不能,至少现在……”哦,那两夜画家的夫人教二妹跳舞,二妹笑得那么欢快,舞得那么轻盈,如同月光般光彩照人!我伏在书桌上一动不动,泪水成串地滴落书本,我真希望这夜无限地延长啊!走的前晚上,我轻声对二妹说:“妹妹,我答应你,我们一起回家吧!”哦,如果能和妹妹一起幸福地相依、平安愉快的生活,那不是我最大的幸福吗?二妹突然笑了,好美好美,好凄然好凄然:“姐姐,晚了,一切已经太晚了!”“可你说过要回家的!”我摇着她纤弱的双肩。“我已经改变了主意!我是一个病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妹妹,你的病会治好的!你不是想上学吗?回去安心上学吧!等你初中毕业后,如果你爱武术,我带你去学,好吗?”我真想把心掏出来给二妹。二妹的脸色那么淡然,决然:“哦,姐姐,晚了!”“妹妹,你不要这样说啊!”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阿姐,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会是我和二妹最后一次见面!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着等我经济条件好转,我一定要接二妹出来,给她治病,让她上学,学书法,我们再也不分离了!阿姐,生活为什么这样无情呢?我真是一个罪人吗?为什么不给我赎罪的机会啊!
几天后,我回到了潍坊。阿姐,还记得吗?那晚我问你,如我有什么欺骗了你,你会怎么想呢?你笑了:“傻云,你会骗了我什么?顶多是饭食而已,你不要开玩笑。”我强忍着痛苦:“不,假如我真的骗了你呢?你会恨我吗?”“不,你不会骗我的。”你自信地摇着头,拍着我的双肩:“云,即使你真有什么隐瞒了我,那也有不得不如此的原因。不要如此在意,真的,没有什么。”我使劲咬住嘴唇,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说出那个秘密。
我多么想多么想回到从前,重新拥有那份潇洒与大度!可我又怕,梦幻,粉碎在现实的大海!
哦,阿姐,我已经身不由己了,只能如此地走下去,走下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是机械地上班、下班,看书,吃饭,或者围着火炉漫无边际的幻想,有时,呆立在雪中,我也能渡过好几个钟头。
你娘的脸色似乎也更难捉摸了。吃饭的时候,我习惯于看你娘的脸色,如果她脸色和缓,我多吃半个馒头,几根面条,如果她脸色阴沉,啃半个馒头,我便站起来说:“我吃饱了。”甚至当你娘走进我和你住的房间,我会手足无措地放下我正在做的事情,慌慌张张地理理被子,或者走出房间,用笤帚胡乱地扫地。
其实,我是一心想讨好你娘的,可每次总是适得其反!我满以为不错的事,你娘却一点儿也不满意,让我伤透了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过得好慢好慢,我几乎是数着手指过日子。到后来,书也看不进去,我仿佛痴傻了。我多么希望能改变这种状况,可我好象悬空,抓不住一根稻草啊!
春节我去了洛阳,当我回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多了一位“小庄姑娘”。这对于敏感的我无疑是一种打击。但我还是照常上班,和那位“小庄姑娘”似乎也相处得挺融洽的。
应该说,小庄姑娘长得不怎么样,小庄姑娘的才华也不在我之上。不过,我知道,假如我们同时接受生活的挑战,淘汰的却应该是我。我不善于交际,空闲的时候,我也不习惯织着毛衣,与人闲聊。我更不能在领导面前谈笑风生,时而开个高雅的玩笑!
也许事情要坏,就坏在那张图纸上。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到厂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开了窗,抹了桌子,又打扫了房间。我心情很好,根本没有注意垃圾里是不是有什么图纸。我想象着你爸爸来上班时,看到办公室里窗明几净,那一定多么高兴啊!或许会表扬我几句呢!八点过,你爸爸来了,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仿佛没有看见我。一会儿,他出去了,再进来时,脸色阴沉,怒形于色:“小云,你看见图纸了吗?你把图纸弄到哪里去了?”“图纸?我不知道。”我惶恐不知所措。“不知道?明明就在地上嘛!怎么会不见了呢?”你爸爸的脾气好大。泪水在我眼眶涌,我怯生生地说:“也许我扫地扫到垃圾堆里去了,我去找找。”你爸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声不哼。
也许是那天风大,也许是垃圾太多,无法寻觅。我爬过高高的砖土去找,泪水模糊成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你爸爸再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下雨了,我仍然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动。雨点落在我的头上、身上,也落在我的心里。后来,是你表姐把我拽进了房间。
从此,你爸爸不对我说一句话。
我开始怕回这个家!有时下班,我都不知该何去何从!我就那么茫然地在公路上走啊走,泪水成串地从眼眶滚落下来。
从你家到厂里有一段土公路,公路两旁是高高的白桦树,我每天忧伤地走在树荫下。也就在那时,我写下了诗《独白》:
“我真想把一腔挚诚写在每一片秋叶 挂满
公路两旁高高的白桦
微风吹来的时候
一片一片
飘落每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践踏在脚下的泥泞
然后
雪地里蹒跚走过白发苍苍的老人
捧起来捧起来
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于是
在一个花红柳绿的日子
白桦林”哗哗”作响
——所有的人都仰起柔柔的目光”
几天后虹姐的丈夫韩哥开车到潍坊,我毅然决定随韩哥去滨洲。
还记得吗,阿姐?在我走的前晚我又重复了“我是骗子”那段话,你仍然笑着。也许是我说得太多了,你觉得好玩,嘻嘻笑着,逗我:“你是骗子?我也是骗子,信不信?你听着。”你学着我的口气,惟妙惟肖:“假如我骗了你,请你原谅我并不是真心的。”
我再到潍坊,那已是将近一年之后。
应该说我这次到潍坊要比我预想中的好。首先你娘对我似乎很满意。是因为我渐渐习惯了北方的生活,会做馒头,会烧一点饭?还是因为我首先执意交了一百元的生活费?我不知道。你爸爸也没有说什么,对我十分客气。至于你们姐弟,对我还是一样可亲可爱。芬的笑容依然娇俏甜美。
只是,我永远不能回到从前的我了,真的,永远不能。
阿姐,那是怎样的伤痛啊!
二妹去了,仅仅十六岁的花一样的二妹永远地去了。临去的时候,她说,这一场悲剧是我造成的。我视为知己的,曾一度“师兄弟”相称的晓龙从此和我绝交!
那时正是暑假期间,有人提议我办武术班,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我同意了。
武术班刚开始只有十来人,后来发展到一百来人,人员的来源也由本村的发展到外村、外乡的,场地呢,也由我家院子转到村里的大晒场。
当时,这算是小山村的新鲜事物。每天我们上课时,看的人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有的乡邻甚至早早做好饭来抢占好位置。父母也感到脸上有光,成天忙着招呼来人的茶水,有时,还要请别人吃饭。
我按照当年海灯武馆老师的教学方法一招一式地认真教,大家都很尊敬我,亲切地称我“梅老师”“梅教练”。十九岁的我感到一种无比的自豪和喜悦。
如果不是一个月后何乡长找上门来,我也许会考虑一直教下去的。
原来乡里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欧事件,主犯的男子说是在我这里学武术的。另外,有人造谣说我每个学生收了三十元钱的学费。我很委屈气愤。何乡长说:“你要教也可以,必须办营业执照。”想到办营业执照要四百元钱,我又怕自己武术浅陋误人子弟,我决定解散武术班。
武术班一解散,我又开始烦恼。家里是呆不下去的,我又只能回滨洲吗?
漂泊的女孩,有谁为你注起一湾温暖的海港?
一九九零年八月底我坐上了西去的列车。我以为我的叔叔,我最喜欢、最敬佩的八叔,我最疼我的,关心我的八叔会给我指出一条希望之路;我以为我的叔叔能够也可以为我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暂时遮蔽着我,一个疲惫的跋涉者……
八叔是我父亲的弟弟,只比我大六岁。八叔高中毕业后便入伍当兵,后来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军事学院,那时在拉萨武警总队当参谋长。
据说我小时候八叔特别喜欢背我。六月天气,他就搓草绳,光着上身,用绳子背,汗水一个劲儿地往下淌,他也不肯放下歇一歇。有时实在背不动了,他就双膝跪在地上慢慢爬。有人问他:“你不上学了?”他歪着头认真地说:“我把小侄女背大就上学。”
也许就因为这段草绳缘,我对八叔一直怀有特别的感情。
我从来没有想到八叔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滚!从哪里来,就滚到哪里去!”犹如晴天霹雳!只觉天旋地转!倔强的我含泪转身就走。八叔又吼道:“到哪里去?天这麽晚了,要走也明天走。”
在拉萨的五天,我不敢提半句找工作的事,我终日以泪洗面。八叔从不给我好脸色。他说他讨厌我们整个大家庭,再也不想回仁寿了;他说他什么都看透了,谁的忙也不帮,除非梅勇(我二叔的儿子)有一天找到他,毕竟梅勇是梅家的长孙……
八叔曾带我到布达拉宫游玩拍照。虽然这是我曾梦寐以求的,虽然眼前是一片金壁辉煌,但我始终提不起兴趣,那缕笑容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走的那天,八叔送我到车站,为我买好车票,又递给我三百元钱说:“天气冷了,你去买件毛衣吧!”我的鼻子骤然发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八叔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不是吗?
后来我曾给八叔写过一封信,但一直没有音信,我也就不再和他联系了。
八叔,你真的忘记你曾经背过的小侄女吗?八叔,如果我还是一个呀呀学语的小女孩,你还愿意背我吗?
阿姐,当我无言地告别八叔时,我只有一个朦胧的念头。我想,我只能去山东了,在我最困难时,亲人都不给予帮助,惟有山东滨洲那个厂给我汇来两百元钱。他们说过,他们的门永远是朝我敞开的!或许,或许他们能收留我吧!我还不能死,我还有好多事情好多事情要做,那太多太多的情,那无法偿还的感情的债……
我坐上了由西宁开往青岛方向的列车。广播里潘美辰在唱《我想要有一个家》“……我好羡慕他,受伤后可以回家,而我只能孤单地孤单地寻找我的家……”我的泪水滚滚而下,模糊了双眼,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哦,阿姐,我只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学习、工作、生活,我只想要一个可以流泪的地方!当我有能力偿还债务之后,我将回到四川,回到父母的身边,用我全部的心血写一部小说,写一部关于我,关于我的家庭的小说……
还记得吗?阿姐,那一晚我又向你提起那段秘密,可你根本不相信,你以为我在骗你,你以为我在开玩笑……阿姐,这一次我本想一定告诉你的,请求你的谅解,可话到嘴边,就是无法开口,无法说透。我怕你伤心落泪,我更怕失去你。如果你也不理睬我,我真的不敢想象我能继续生活下去!原谅我,阿姐,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真情;原谅我,阿姐,我不能没有你的爱,我不能再失去你啊!
也许是分别得太久,我们更加珍惜相聚的日子。
你曾向我吐露少女的隐秘,那种无奈、那种惆怅。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阿姐,记得吗?那天中午你回家看见了我放在书桌上的那首《恋》,你流泪了,晶莹的珠光一闪一闪,仿佛晨露落于花丛。我的眼眶也润润的,为了怕你看见我即将涌出的泪水,我转身拿起菜刀,我说我去剁鸡食。哦,一刀一刀的抨击声,砸在你心上,也落在我眉梢。还记得吗,那首诗:
“开始的时候
你不知道
结束的时候
你不知道
你不曾说过云飞雪落的话
我也不曾透露半句含言蓄语
只是,只是目光相碰的一刹那啊
心儿为什么如此狂跳不止
我不知道你家住何方
你也不曾问我姓甚名谁
只是,只是窗前的校舍啊
我千百次把你追寻
你要走
我不说一声“再见”
也不道珍重
当你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天边
我独自在黄昏里
咀嚼
朦胧的甜蜜
甜蜜的惆怅”
你看了很久,然后含着泪轻声问我:“云,我可以把它抄在我的日记本上吗?”我尽量不去看你的眼睛:“当然可以!”
还记得吗,阿姐?你弹琴弹得很好,我也不甘示弱,一天几次弹,认真而专注。一次,你开玩笑地说我“喧宾夺主”,我伤感了好几天。后来我还是弹了,不过,总是等你不在家时抓紧时间弹一曲。哦,那种心情哦,可怜又可笑!
我喜欢历史,你也喜欢历史。你说你所有的学科中最喜欢历史,当然也应该是最好的,何况你又上过师范,理应比我强一点吧!我呢,虽然标榜喜欢文学,最爱文学,可我在学校时也曾是历史的“佼佼者”啊!于是,你复习历史,我也如饥似渴地看世界历史,读拿破仑,林肯、华盛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有时书总是找不到。我只好趁你上班,从你纸箱里偷偷地拿出来看,象贼一样慌慌张张的。有时候看到一半,听到你的脚步声,我来不及整理,胡乱地塞进纸箱。一次你对我说:“这纸箱的书太乱了,肯定又是春生来翻过了,这个小哥们。”我想笑又不敢笑。我说:“别冤枉好人,或许是老鼠来捣乱了。”天知道我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只老鼠!就这样我不但看完了你的历史,还顺便捎带了一点《哲学》《心理学》。说来也奇怪,这些书我看完能过目不忘,记忆犹新。或许是偷看的缘故吧!
你原来从不写诗。你的第一首诗是以我为题材的,后来被我称为《送你》的小诗。
“送你
似云飘逸纯洁
似火燃起我封冻的青春
似烟若即若离
诉说流浪的苦痛却又蹒跚远行
何必去感叹命运的不平?
——你依然颤动着欢快的音符
渴望理解万岁却又无法逃避阴影的诱惑
何需去追求理解的光圈?
——你属于天地之间的情怀
孜孜不倦
你挥动青春的旋律
傲世不羁
你焕发着青春的永恒
我曾幻想理解
——天方夜谭的奇遇
何必去苛求全新的热情?
你的梦想你的追求
欣赏与了解
这岂非一杯浓浓的蜜汁
我曾幻想长聚
——安乐窝中的痴迷
何需去缠绵相聚的温存?
追求是你的个性
羁绊在小小的天地
那未免不是一味践踏
无须让眼泪与惆怅充斥别离
因为已有了值得纪念的日月
因为你的弹奏已响起和弦
相聚欢乐分离也甜蜜”
每月一次的会计汇总,你总是忘不了从我那里带一本诗集,你说利用余暇时间看看。你看完《法国抒情诗选》,又看《叶赛宁》《徐志摩》……那次我去洛阳时给你留下几本诗集,你不仅一一看过,还认真作过笔记。我有一次无意中发现,你夹在书柜中。
春节后,你突然要求我给你看所有的文学书,你说你想摘抄一点。我有些好笑,但我没有说什么,也抓紧时间看你的《辽宁青年》《读者文摘》。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笑道:“阿姐,你是不是怕我走了?我去上班的时间快到了。”你也“扑哧”一声笑了,指着我说:“我们两个傻丫头哦,一样自尊得要命。”
李厂长送我到潍坊时说明年厂子会迁到莱州,大概初七、初八上班,到时再通知我。谁知我在潍坊等到第二年正月十六还没有消息,我急了,决定去问个究竟。
当我在那个大雪天找到莱州时,李厂长他们正坐在办公室烤火。看到我,李厂长站起来笑道:“云飞,快坐!我正想捎信告诉你现在这里不需要人,以后要人再通知你。”我一下子傻了,好久,我才说出一句:“你怎么可以这样呢?”李厂长给我倒了一杯水,柔声道:“云飞,我怎么会骗你?你看,和你在一起的那几位老师傅不也没来吗?”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浸满我的眼眶。我哭了一会儿,站起来说:“对不起,我走了。”李厂长说:“等一等嘛!”我凄然一笑,跑出房间。
我刚到公路,李厂长的侄儿也赶了上来。他递给我一百元钱,有些抱歉地说:“你拿去做路费吧!”
我一个人走在茫茫的雪地上。风,掀动我的围巾,雪花在我头上、身边飞舞。我心的世界也开始下雪。
回到潍坊,我一下子伏在书桌上痛哭失声。那个夜晚,我谈了很多很多,我的父母,我的妹妹,我的矛盾,我的爱恋……阿姐,我的姐姐呀,我其实全告诉了你呀,只不过生父母变成了养父母,甚至我离家出走也是告诉了你的呀。你说:“老年人当然反对,青年人倒不觉得怎样,你不要太在意。”
不知什么时候你来到我身边,用一种痛苦而充满期待的坚定的声音对我说:“回家吧!”“回家?”我抬起模糊的泪眼,有些恍恍惚惚。你摇着我的双肩:“对,回家吧!云,那里有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你熟悉的一切!”好久,我含泪笑了,喃喃道:“回家?!北国冰天雪地,此时的川南该是鸟语花香的温暖的春天了吧!”
我永远不会忘记分别的前一天!我们在雪中奔跑、跳跃,欢声、笑语,纯洁得就似这满天飞舞的雪花!我们兴高采烈地堆雪人,围着围巾,戴着帽子。那是怎样的雪人啊!你用两个煤球做成雪人的眼睛,我用雪团做成半圆的耳朵,高高的尖尖的鼻子,红红的辣椒倒放成嘴巴,头上斜戴一顶“鸭舌帽”!阿姐,你从房间拿出相机拍摄永恒的肖像。你说:“我怎么敢遗忘呢?云,这是我们共同心血所铸成的啊!这不仅仅是童趣的追寻啊!”
我要走了,你依然用自行车送我。阿姐,在这弯弯曲曲的公路之上,你曾这样驮着我走了多少回?每回我们去游玩,或者我从外面返回,你总是用自行车带我,一路说笑着。其实,我也会骑自行车,可你总是不放心。那次我到滨洲,你去送我。北风吹在人脸上象刀割一样疼痛,你的脸冻得通红,围巾掀起,头发飞舞,自行车东倒西歪。我几次要求下来,你总是不肯,硬是把我送到车站。
阿姐,请回吧,即使你一步不送,只要想起晨风中你飘动的乌发,只要想起你那双冻红的纤手,我又怎能阻止对你的思念?
还记的吗,阿姐,在车站依依惜别时,我们约定三年后相会。哦,我发誓三年后一定告诉你真情!或许,或许那时一切都好了吧!阿姐,你相信吗?我一直想告诉你,我从没有存心欺骗过你!
阿姐,在长久的等待之后,我终于收到你的信,那个远离四川到达经济特区温州的女孩。可那是怎样的一封信啊!我先是惊喜,继而愕然,最后泪水滚滚而下。
你说你终于知道了我的身世,一个完美的身世;你说两年来我没对你说过实话,你说我在演戏,你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你说,我们之间的友情是嘲讽,别人笑话的把柄……
哦,阿姐,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终有这么一天,我早就应该知道终有这样的结局,也许我只是不愿意梦幻过早地破灭吧!哦,阿姐,如果我是在欺骗你,是不是也在欺骗我自己?
我不愿过多地指责那个私拆我信件后对你造谣的中年妇女,虽然我知道她是谁后决不会如此心平气和。阿姐,我也不敢奢求你的谅解。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告诉你关于我的一点点故事。不为别的,只为心的内疚能减少一些!
那是一个绝对真实的故事。
故事中有一个小女孩。因为感觉不到家庭的温暖,再加上学习的压力,朦胧情感的破灭,终于有一天,小女孩离家出走了。为了不让父母找到自己,小女孩改名换姓,说自己是孤女。
那个小女孩就是我。
阿姐,我不是一个强者,我只是一个脆弱的女孩,我怕回家,我不敢回家,我柔嫩的双肩支撑不起一个家庭。哦,阿姐,我不能改变什么,我只能小心地保护自己使自己尽量不受伤害!
我知道这是一封迟发的信,早在我离开潍坊时就应该发出的信!
可是,阿姐,怎样你才相信我对你的一片真情,难道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了吗?那雪中的漫步,那倾心的交谈都是假的吗?两年多来,我真的不曾对你说过一句真心实意的话吗?
阿姐,还记得吗?那个美丽而温馨的下午……
云妹泣笔
1991年7月19日晚
作者:
peacelife30
时间:
2006-5-24 22:57:53
随着一声『富神爷爷到』,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
你在恍惚中看见了1两黄金。
请原谅,我真的不想伤害你 文 / 紫云儿
一九九零年三月,韩哥把我接到山东滨州炼油厂。
我的工作是保管员,比较清闲,所以我常常义务为大家交交信、发发电报什么的。我喜欢风风火火地骑着那辆半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洒下一路清脆的笑声。再加上我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对人又极为热情有礼,厂里的男女老少都喜欢我,说我是一只快乐的小鸟。
那时有两个男孩对我有那么一点意思,只是我从没有放在心上。
小耿是山东人,长得有点黑,一幅挺腼腆的模样。小耿从不敢在我面前多说话。小耿喜欢静静地看我写的诗,他说的那句“云飞,你的诗写得真惨,我都要哭了。”让我感动了很久。
小四是一个白浄漂亮的高个子江苏男孩,比我大两岁。小四姓霍,别人开玩笑说他是霍元甲的徒弟,非让我叫他“霍师兄”不可。小四有时也开玩笑叫我“云师妹”。小四常常约我到对面的小树林“切搓武艺”。我那时不太懂,总是大大方方地和他手牵手的出去。有一天晚上,我们还在树下谈话,忽然传来一阵可怕的响声,我吓得一下子钻进他怀里。小四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说:“别怕,有我呢。”声音极为温存,跟以前大不一样。我连忙推开他站起来:“我们回去吧!”从此我再不敢和他轻易出去。
那次我执意离开滨州,小四和小耿合送我礼物之外,还特意送我一张相片,相片后面留下他家乡的地址。小四和小耿都哭了,我的鼻子也酸酸地不好受。
我再回到滨州,同事们对我依然很好,只是经历了一些变故,我似乎一下子成熟了。我成天不声不响,文静得像个“闺阁小姐”。
小四在我面前变得小心翼翼了,他说:“云飞,我真怕你的眼里突然掉下泪来。”
一天,小四送我一本书,书中夹了一首他写给我的诗:
“怎么能够忘记眼波的流转
你那羞涩的柔情的依偎
我已不止一次透过热泪
搜寻你盈盈的笑意”
我知道他误会了我曾经的情感。我也知道他对我的心。但我还不想去面对他。
我被派到东营广北农场的炼油基地期间,小四用邮政快件寄来一封求爱信。他的信写得很长,还引用了司汤达的一段话。我拿不定主意,请教一位女师傅,女师傅说:“云飞,不是我泼你的冷水,你们成不了。小四是喜欢你,但他的姐姐不会同意的!我早就听他姐姐说过,她弟弟一定要找个绝对漂亮的姑娘。当然,你也不难看。”当晚,我难过地哭了一场,提笔给小四写了一封拒绝信。
我最后一次见到小四是在莱州炼油厂。
我先遇到小四的姐姐,她一脸是笑地说:“云飞啊,你看见小四了吗?他现在谈了一个对象,我们那里的,还是个老师呢!”我只是点点头,我觉得那笑是对我的嘲讽!
我在公路边遇到小四,他含笑叫我:“云飞,你来了......”他似乎有好多的话要对我说。我却只匆匆说了一句:“祝福你!”便捂住脸逃也似地跑了。
一晃十多年过去。
二零零三年初,我着手写我的长篇自传体小说《漂泊的云儿》,回忆往事,我想起小四。我找到他送我的那张相片,抱着试试看的心情给他家乡去了一封信。
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如果能够,我还想和他认做兄妹。我一直盼望有一个哥哥,真的。而且,我们能相识也是一种缘份,不是吗?
想不到小四很快寄来挂号信。原来小四一直没有忘记我,我在他心中依然是那个活波可爱、诗才横溢、飒爽英姿的小侠女形象。
小四说他的爱人就是我知道的那个老师,小四说他们已有两个孩子了,大的孩子都十一岁了。
我也兴奋地告诉他我的情况。
我们约定我的孩子叫他“舅舅”,他的孩子叫我“姑姑”,今后我们两家就是亲人了。
后来,小四开始和我频繁的电话联系。
小四一直追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和他联系,又说我把他害惨了。小四对我似乎旧情难忘。但我似乎一直把他作为兄长!
那天小四又打电话让我不要乱走动,现在是非典时期,要保重身体。我心里很感动。后来,我和老公不知为了什么吵了几句,我心情不好,便给小四写了一封信,其中有一句:“........让我们期待来生吧!......”
想不到这封信被小四的爱人收到了,小四的爱人和他大吵大闹,让他说个明白。
小四为了证明自己所谓的清白,三翻五次打电话到我单位让我把他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寄还他。
那时我工作很忙,又觉得自己心中无愧,很是烦恼,接到小四的电话我什么也不想说。
我把小四写给我的第一封信用挂号寄了回去,并写了一封信给小四爱人。我还记得我信中的几句话:“......如果我要选择小四,十多年前就可以的,又何必等到现在;既然小四在十多年前选择了你,十多年后的今天他也决不会背叛你.......”
如今,一直没有小四的消息。
我也不想知道了。
我恍惚觉得也许是我错了。事情过去十多年了,我为什么不让小四把它作为最美好的回忆埋藏在心里,而要无端地提起,让小四心中骤然起波澜呢?
我恍惚觉得也许是我错了。如果没有我的出现,小四一家人不正生活得幸幸福福、美美满满吗?
我的心开始隐隐地作痛。
“推不开窗户
外面是飞扬的沙土
听不到喧哗
城镇的繁华早已悄然远离
水,是一湾浑浊的池塘
半池的荷,开不出艳丽的花”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山东东营广北农场.
一九九零年十月,我随几位老师傅到广北农场那个近乎闭塞的地方帮助建立碳黑厂.
那时跟魏师傅学仪表的还有广北农场的一个本地青年小丁。小丁刚电大毕业,戴一幅近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由于我们年纪相近,又都爱好文学,很快成为一对好朋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之间不知不觉地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感.
一天晚上,小丁到我房间闲聊,我开玩笑地说:“听说你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他拿起我桌上的小圆镜神秘地一笑:“是啊,我这里还有她的相片,你要不要看一看?”我的脸孔发烧.我敏感地感到他在套用马克思向燕妮求婚的故事.我假装不懂,走到他身边:“好啊!在哪里?”他突然把圆镜对准了我,我一下子看到自己那张红得象朝霞的脸.我捂住脸大叫:“你好坏!”他不知怎么的就把我拉到他怀里,俯下身吻住了我的双唇.我感到一阵晕眩!这就是我的初吻?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很后悔自己的行为,我觉得自己堕落了.我对自己说:这不是开始,这不是起点,而是决然的结束!
小丁似乎没有发现我情感的变化。他还是喜欢到我房间,他还是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他还是那么羞涩地笑着.
他对我却多了一份关心.
他为我借来大量文学读物,他对我写的文稿总是很认真地提出意见,他从家里给我捎来他们的地方特产......当整个大地一片洁白的时候,他送我一条粉红色的围巾.他说他很想看看我系着粉红色的围巾站在雪地里的模样,那一定很俏皮,很可爱.
在某些个恍惚心动地刹那,我忍不住黯然泪下。
得知我们一行人将要离开广北农场的时候,小丁悄悄地找到我让我设法留下来,他说要娶我为妻。我吓了一跳:"结婚?我才十九岁啊!”他笑了:“你明年就达到结婚年龄了!”我调皮地说:“我到潍坊考虑一下。如果我决定回来就写信让你到车站接我,好吗?”
我们走的前一天晚上,小丁有些伤感地送来一套崭新的我最喜欢的《红楼梦》。我打开封面,只见扉页上潇洒地题着我最喜欢的李清照的那首著名的词: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雨
不肯过江东”
书中还夹了一张他的黑白单人照。
到潍坊后,我完全冷静下来:我并不爱小丁啊,也许,那只是两颗孤寂地心彼此温暖,不是吗?而且,我们的家乡相隔那么远,对我来说,我的年龄还那么小,我真的不敢对自己做出什么决定啊!
我当即给小丁写了一封信,里面只有一首诗:
"灯光,曾是最初的和谐
而今夜的灯光
在另一种形式下照耀
你我
眩目 困惑
透过心的迷茫
仿佛有晶莹的露珠滚落我双颊
当一切已经不能再提起
当每一次回首
只是一种痛心的感觉
那么,永久的遗忘
是不是
一种坦然的解脱呢
也许当我决定离开的时候
你已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灯光,我的窗外没有灯光
小屋里的你
早已模糊成一片"
作者:
peacelife30
时间:
2006-5-24 22:59:55
温州,温州 文 / 紫云儿
一九九一年四月底,我来到温州和师姐在黎明东路一家纽扣厂上班。
称它为“女儿国”,是因为这里全是清一色的女性,任何男士不得擅自出入。即使是某女的老公有要事相商,也只能一声高一声地在楼下呼叫。
这是一个特殊的王国。
每天你不用花费一分钱,便可以看到一场大型的时装表演。夏季更是斑斓多彩,光是裙子就令你眼花缭乱。女伴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二十多岁的只象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三、四十岁的看起来刚二十出头,根本无法辨认是“小姐”还是“太太”!女伴们的衣服几乎是一天一换,一个比一个讲究、漂亮,仿佛赶会似的,唯恐别人胜过自己。有意思的是如果一人穿一件漂亮的衣服,其他姐妹道一声“好看些”,于是,最多隔两天,你便会看到着同样衣衫的一群光彩照人的女郎......
如果遇到女伴们情绪高涨,你还会欣赏到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
一个唱“爱的奉献”,一个唱“十五的月亮”;有人在唱“心声”,有人在哼“让我们荡起双桨......”往往唱到一半,大家来个大合唱,声音清脆圆润,不亚于中央歌舞团的女声小合唱。师姐是歌唱的能手,那声儿,那调儿,简直是绝了。有几次我们鼓动她去报考音乐学院或者舞厅伴唱,都被她婉言谢绝。她说了:“姐妹们喜欢我的歌,我就唱给你们听,不好吗?”真的,一遇到忧伤烦闷的事,女伴们准会叫着师姐的名字:“胜聪,唱支歌吧。”于是,师姐便大方地唱起,欢声笑语又回到我们身边。
但如果你没有福气,也别难过,我们这里有一个越剧迷。那个来自仙居的女孩几乎天天唱,时时唱,尤其唱《梁山泊与祝英台》,那一声“梁兄啊”,让你缠绵悱恻......
这里也是发廊,几天一烫,一天一个式样。流火的季节,挽发髻的时候又到了。女伴们嘻嘻哈哈地笑着,你帮我,我帮你,你说“好年轻”我道“好高雅”。十五、六岁的女孩也在头上盘一个高高的发髻,真有些不堪重负,有种滑稽的味道。不过,美是没有说的,绝对......
当然,女儿国嘛,免不了叽叽喳喳,婆婆妈妈。姑娘们谈的是“服装”“心中的恋人”,年轻的妈妈们唠叨得最多的是“孩子”,东家长、西家短,有说有笑,很是热闹。有时为了一点小事,女伴们也会争得面红耳赤。但一会儿工夫又言归于好,有说有笑,欢天喜地。俗话说得好:“抬头不见低头见,记什么仇啊!”
也许是一天到晚在楼上做纽扣有种寂寞之感,女伴们对外面的世界有种不同寻常的好奇。警车响、牲口过、大人打打闹闹,小孩哭哭啼啼,女伴们都会丢下手中的活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阳台。就连某女的老公在楼下叫,女伴们也会探出头窥视,交头接耳,低声娇笑。是很少见到男性还是想比比谁的老公好?初见此场面,我觉得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不过后来一想,这也不过是女伴们消谴消谴罢了。你想想,从早做到晚,又是“坐功”,能不累不乏吗?女儿是水做的哟!
我独自在公路上漫步。一阵凉爽的风轻轻吹过,偶尔,来往的人群传来一、两声清脆的口哨。我的心情似乎有些平缓,可成串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多少的委屈,多少的伤痛?
我仿佛又回到四年前的初三生活。哦,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啊!就着那盏昏黄的路灯,我看啊看,写啊写,说不清有多少次划破稿纸,也记不得有多少次咬断笔头!我真想一下子就能解开所有的几何题,我真想考试的时候,能有一个高分数,我多么想坦然地走向讲台,去领回我的试卷……可是,不管我怎样的努力和祈求,换回来的只是老师鄙视的目光,同学们嘲笑的面孔!
难道我在几何上真是一个零,是一片无法开垦的空白?象席慕蓉女士说的?可是,我连扣子也不会做吗?我的头脑里竟也缺乏这种“纽扣细胞”?
纽扣厂不管吃住,而且是计件工资。头两个月我勉强挣了一百七十元,除了交给师姐六十元生活费,还能余一百来块钱。第三个月生意清淡,没有什么活儿,再加上我又做得慢,我基本上是干半天,休息几天。
师姐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我们之间有时一天也没有一句话。师姐有时会嘟囔一句:“师妹,你这样做连生活费也不够啊!”我心里又是惭愧,又是绝望。我常常一个人跑到瓯江边一坐就是半天。
那个闷热的蚊虫猖狂的夏夜,在师姐那间沉闷的租屋,我写下那首《无题》诗:
“是晶莹的露珠滚落眼底
还是天边的思绪有种湿漉漉的润泽
也许是因为太多太多的渴念无法得到承诺
而火样炽烈的情怀又一下子掉进冬日的冰窟
也许什么也不是
只有一种感觉
一种比孤独寂寞更为忧伤的感觉
隔离 当你隔离在咫尺天涯
而天涯之外曾是含笑的眸子
也许,真的什么也不为
就只是因为那只纯白的精心叠折的纸船
不慎掉进涨潮的钱塘江
被风浪席卷而去”
后来,我认识了仙居女孩爱玲,我的这首诗以“云飞”的笔名在《仙居文艺》上发表。这是我发表的第一首诗。
下午的情景又在我眼前浮现。
我多少带点殷勤地对贵琴说:“姐姐,我的纽扣做好了,请帮我看看,好吗?”贵琴勉强笑了一下,接过筛子拨动里面的纽扣。她一边拨动,一边不停地说着,邻座的女孩不断地向我看。她们说的是温州话我不太懂,但我从她们异样的目光里知道我做得不好。一会儿,我听见她叫师姐与另外一个女孩的名字,不知说什么,似乎很大的怨言。果然,师姐说:“我也不知道她做得那么不好……”那个女孩也用生硬的普通话说:“你做得不好,会扣钱的。”“我……”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又急又愧,汗水一个劲地往下淌。正在这时,贵琴嘴里嘟囔着,把筛子重重地放在我桌上,埋头做起她自己的纽扣。师姐说:“她说一会儿再给你看,有好多要不得,老板会批评的。”我的泪珠滚落下来:“那怎么办?我抠下来,重新做,好吗?”“不知道。”师姐也开始忙起手中的活儿。
我呆呆地站着,手足无措。女伴们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师姐,那目光我懂,我怎能不懂呢?同样是四川来的乡下妹子,师姐心灵手巧,我却笨手笨脚。其实,我又有什么可以清高的,只不过会写几句诗而已,除此之外,一窍不通……
后来,我茫然地坐在凳子上,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纽扣上晶亮的缀子,看啊看啊,我也不知道要看出什么名堂来,痴痴呆呆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把废的纽扣找出来,用剪刀一个一个往下雕,机械地木然地活动着。没有人对我说什么,也没有关切的目光投射过来,我静静地雕着,没有目的,不知道结果。
大概是快要下班时,我听见师姐说:“贵琴,你帮她看一看吧,明天我帮你做。”于是,贵琴走了过来,从我桌子上拿过筛子:“真是的……”
“这是命运在捉弄我,还是我在开生活的玩笑?”我迈步走过一座桥头,泪水又潸然而下。我真的好恨好恨啊!每次做纽扣,我总是一个一个地慢慢地做啊做,生怕有什么差错。可是,不管我怎样小心翼翼,却总是做不好,老板几次点名,几个为我诗迷的女孩也待我十分淡然,不是吗?
“小妞,谁欺负你?好伤心哟!来,阿哥给你擦擦泪。”突然,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窜到我面前,嬉皮笑脸地在我面前晃荡。我又伤心又气愤,奋力打掉他的手,快步走过桥头往回走。那个青年大概以为我是一个放荡的女孩,边走边还回头招手:“小妞,来啊,陪陪哥们……”“×××,你也欺负我?!”我真想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让他尝尝姑娘的厉害,但我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故乡,遥远的故乡,是不是没有人欺负我?故乡,难道我苦苦寻求的橄榄树竟在故乡吗?这是不是有些可悲呢?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位少女的歌声,清清楚楚地回荡我耳际,一个字一个字仿佛掷地有声:
“……问三毛在何方你在何方?
天苍苍,野芒芒你在哪一方?
你也有惆怅,你也有悲伤,
眼泪不要抛在他乡。
故乡山花含苞,
等待给你芬芳。
故乡也有桃李,
故乡也有橄榄树,
等你欢聚一堂。
故乡总在盼望你,
三毛姑娘,三毛姑娘。”
泪水悄然滑落脸颊,一种润润的,湿漉漉地感觉。三毛姑娘,我不也是流浪的三毛吗?
一天海军告诉我,有一个好的去处,既可锻炼,更是漫步的好地方。我心喜若狂,央求他带去,他微笑着应允。第二天我便起了大早,催促海军上路。海军骑自行车,我跑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到了目的地。我喘了口气:“什么好地方这么难找啊?”海军得意地笑了:“佳境难觅嘛!走,到江边了,快去看看。”海军推着车,我们走到江边。
这时,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个宽阔的崭新的世界。不甚宽广的江面上轮船轰响,波浪阵阵,水草飘动。江对面是山,秀气而美好,特别是现在雾气迷漫,有种朦胧的眩惑,真如一幅绝妙的画。朦胧的山隐约有灯光,偶尔传来鸡鸣犬吠,那边也有人家吗?想必该是一个世外桃源吧!我们近处是一片橘园,好大一片,枝叶茂盛,小小的果实缀满枝头。一座似庙宇的建筑物,古香古色的,雕满了龙……海军说:“这是搭的戏台,常演出节目呢!……这瓯江上的船可以开往上海、杭州、宁波……”也许,还可以从上海转航到我遥远的故土吧!我心里一阵波动,笑了。海军一愣,误会了:“这是真的,你不相信?”“不是不相信,我已经迷住了!”
也许是江面那茫茫地波光震撼了我,也许是过往的船只吸引了我,也许是那清新的空气,辽阔的视野使我迷醉。当天下午我便携带一本书重返江边,临行前让海军来接我。凑巧那天晚上有戏,我一个人在江边傻子一样着迷地走了几圈便去看戏,东张西望,仿佛回到童年,重温了童趣。谁知九点一过,还不见海军前来,我有些着急了,后来戏快散了,有人三三两两地离去,我简直想哭,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感袭上心头,还有那么一种委屈。人生地不熟,自己又是一个女孩,万一海军不来接我该怎么办呢?我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想哭,怕人笑,自己都是快二十岁的女孩子呢!不哭,又实在憋闷得慌。终于,几滴冰冷的泪滑落脸庞。也不知过了多久,海军还没有来,我开始冷静下来,我来到江边,看江边的渔火,看轮船在江面起动,心情突然出奇地平静下来,心里想到:“如果海军不来接,我在江边呆一晚也未尝不好,明早再跑回去。”这样一想,我竟怡然自得起来,索性坐下来,看夜中的瓯江。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海军来了,惊疑地打量了我片刻:“你一个人不害怕吗?哭了吧!”我笑了:“怕什么,江边不是挺好玩吗?”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我暗笑自己太胆小脆弱。回去的路上,我有说有笑,轻轻松松,说不出的惬意。
我开始了江边的漫步。
每天一下班,我换上轻便衣服,带一本书,或小说或诗歌,便开始潇潇洒洒地上路。来到江边,先放眼观望江面,尽情地欣赏一番风光,然后找一块绿草地坐下来,静静地看书。说也奇,书看得特别用心,记忆力也似乎特别好。当书上的字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时,我合上书,再走近江边仔细地领略一翻江面水光,最后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心里想着,明天一定早点来……
我迷上了江边的漫步。即使是没有自行车,我也照样步行着来去。而且,一下班,急匆匆吃过饭,拿书就走,仿佛有什么约会等着我似的。记得一次我骑自行车到江边,海军有事来把车骑走了。走时说,你也回去吧,骑着自行车。我迟疑地摇着头,我实在舍不得江边的漫步。后来,望着海军越骑越远的身影,想到还要走那么远的路程回家,我急了追着车子跑,但我追了一个弯,已经上了柏油路,依然不见海军的身影,我只好无奈地呆立路旁。后来,我又走回江边,伫立码头,看江面的轮船。我的心平静了。那天回去的很晚很晚,我一个人在公路上唱着蹩脚的歌谣,边唱边舞。
我喜欢江边的漫步。当我一个人伫立江边时,我是自由的,宁静的,没有忧伤,没有烦恼,仿佛天地溶于我心间,万物都隐藏我胸怀……哦,江边,这块宁静的赤土,繁重的工作,思亲的泪全部得到了补偿啊!
我自己也弄不懂为什么要去塘下,要去做一名不速之客。义妹微芬那里不去,爱玲那么热情的邀请也不去,却偏偏要去塘下,去自寻烦恼,这又是何苦呢?我对自己说是去看群芳,其实心里很清楚,我之所以和群芳交往,仅仅因为她是庄青的堂妹啊!
通过纽扣厂一位好心大姐的介绍,我很快到了一家大头针厂。这家厂包吃住,每个月一百二十元钱。
这是一间阴冷的地下室,每一个细小的空间都弥漫着一种刺鼻的药水味。我的工作是这房间几百个盘子,就着昏暗的灯光,挑选盘上成千上万的珠针。我的工作是这狭长的楼梯,进进出出,搬动永无止尽的盘子。
不能选择。
也无法选择。
我只好站在楼梯口。
这是一个最佳位置。
从大门可以看到来往的人群。透过小小的天窗,是一方蔚蓝的天,还有阳台那几株吊兰。
我日夜地站着站着,希望有一天,飞天。
就在这近乎枯燥乏味的日子里,我对老板的侄子庄青,那个十七岁的小男生产生了单相思。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爱上他!是因为他潇洒的风度,还是因为他在我面前无拘无束、开朗活泼的纯真模样?
因为我早起锻炼已成习惯,他又是老板的侄子,管着钥匙,所以我每天早晨必须要叫醒他去完成我的任务;因为我是外地人,不懂温州话,而他又是最自由出入厂门的人,所以我免不了请他捎带东西之类。也许是他本身太热情,每天早晨我叫他他总是笑呵呵的应答,从来没有不高兴的时候,我托他办什么事,他总是尽力而为。记得一次我要练棍,让他找一根木棍,他忘了。临睡觉时,他突然笑模笑样地站在楼梯口,双手捧棍:“小姐,请过目。”......
我的日记里写满他的名字,我在梦中不止一次看见他微笑着向我走来,我们并肩走向朝霞,走向夕阳......我开始留心他,我会以大姐姐的身份劝他多休息,不要累坏了身体;当他上夜班,我会悄悄送上几块点心;当我晨跑归来,总忘不了捎上几只热气腾腾地包子或者油条。每次洗衣服,我总是磨蹭到最后,希望与他多说几句,说什么都行......哦,傻傻的我,深深地莫名其妙地爱上了他。
其实,我也明知不行,不仅仅我是外地人,我比他年长几岁,我更清楚我们之间明显的差距,诸如文化、理想方面,有时候我会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我怕我以后会后悔。可是,感情这东西就是说不清,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给他写了一封情书,那是我离开温州到瑞安上班的时候。我在情书中竟谈到马克思和燕妮的故事!其实,我不是燕妮,他更不是马克思,不是吗?我忐忑不安地等信。信终于来了,歪歪斜斜的,还有不少错别字:“......真滑机!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爱上我,一个没有文化,没有休养的人。你有那么好的才学和口才,又有一身好工夫,为什么不去努力奋斗?非要爱我这样的人?我现在还年轻,我不懂什么是爱,也觉不会接收一个女孩的爱......”
我曾认定这是我的初恋,没想到就这样失败了。失恋,哦,失恋的滋味真的不好受。我把他的信撕成一片一片,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几天后,我寄回他的相片,连同一首摘抄的诗:
“悄悄地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是,我真的如此潇洒吗?
我不知是怎么走进群芳家门的。她似乎很惊奇。我们相对无言,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着。后来,她提议到她堂兄家玩。我表面上平静,心里“砰砰”直跳。我们走进了他的家,礼貌的寒暄之后是难堪的沉默。有时,他问一句,我答一句;有时,我提问,他回答,一板一眼,仿佛对练什么台词。该问的都问了,该回答的都回答了,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开始看天花板,看墙壁上花花绿绿的图画,他呢,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时而望望窗外。要命的是群芳只顾在那里翻磁带,也一句话不说。我勉强笑道:“怎么都不说话?”本想活跃一下气氛,可根本没人响应。他还是踱他的步,好象没听见,群芳还是在一旁有滋有味地看磁带。沉默,死亡一样的沉默。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站了起来:“我该走了。”“不再坐一会儿?吃过饭再走吧!”他终于停止踱步,笑道。“不了,改天再来吧!”我走到门口,群芳先我一步跨出房间。“你,你有空到我那里玩,好吗?”我不知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声音低低的,眼泪都快掉了下来。他依然笑着,好潇洒:“我很忙,怕是没空。欢迎你再来。恕我不远送了,你走好!”
我独自走在孤寂的大街上,冷冷的风掀动长长的围巾.恍恍惚惚中传来一阵歌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我的黑夜比白天多......让我一次爱个够。”泪水,再也止不住滚滚而下。
作者:
peacelife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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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5-24 23:02:25
随着一声『恭喜发财』,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
你在恍惚中看见了1两黄金。
武术教练梦 文 / 紫云儿
我辗转到四川眉山三苏武馆学武时那里正在举办“暑假培训班”,武馆内盛况空前,到处是刀光剑影,就象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镜头。我热血沸腾。
武馆开设了三个班:少儿班、套路班、散打班。少儿班和套路班由在校的中小学生组成,除了学武术,还要上文化课。散打班招收的是社会上的青年。
文化课有两名老师。武术教练有三名,其中,彩丽和江丽是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两个女孩。
我是个特殊的学生,既学套路,又学散打。
尽管我已经有不错的武术基本功,但我还是拿出了自己的刻苦精神,除了上课时间,我利用早上和晚上苦练不休。
我还认真地看教练上课、借阅教练的笔记,我恨不得一夜之间学精所有的武术,我恨不得一夜之间成为一名合格的教练。
培训班结束后,武馆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我和彩丽常在一起谈论女孩子的心事。彩丽的梦想是成为祝老师的新娘。虽然以传统的眼光看彩丽是一个“第三者”“坏女孩”,但我还是很钦佩她的胆量和勇气。而我只想当一名打工诗人,抒写自己的情怀。
江丽虽然不善言谈,但她的歌声很美,很有韵味。
我还记得江丽教我唱岳飞的《满江红》的情景!真的是壮怀激烈啊!以前我听说过这首词,但我不知道竟然还可以歌唱!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当我听说竟然还有《满江红》的套路,我更是心花怒放。在江丽的耐心指点下,我很快学会了《满江红》。
当我一个人在空旷的操场上对着月亮演练《满江红》时,我竟然也有一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慨!
星期六、星期天大部分学员回家了,我们和厨房里做饭的小宏哥一起坐在午后的操场上嗑瓜子、闲聊。
那时,我学写了一些歌词,小宏哥试着为它们谱了曲。当我们终于可以唱自己谱写的歌曲,那种感觉特别的好,真的。
一九九三年上半年,也许因为我的温和有礼、执着认真,馆长祝老师让我带小学的文化课兼武术基本功。
我几乎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学生身上。
我为他们辅导作业,教他们写作文,还每周举办一次晚会,把冷清的教室弄得生气勃勃。后来,我们的晚会吸引了中学同学,他们也纷纷加入,我们的教室更是欢腾成一片海洋了。
我试着为学生写诗,每写一首就念给他们听。我的诗通俗易懂,学生们都能明白,他们争着叫好,争着让我为他们写诗。
当然,我也有淡淡地忧伤,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写下诗歌《天涯孤女》。
“天涯孤女
总以为历尽艰险与坎坷之后
是一片温馨的田园
总以为故乡的风 故乡的云
早已抚平昨日的忧伤
多年以后
你才发现
你所要走的
依然是一条孤寂而漫长的路
多年以后
你依然要打起行囊
一次又一次走向天涯
母亲的呼唤早已遥远
最后的风景消失在天边
流浪的橄榄树依然在撒哈拉沙漠哭泣
走遍海角
依然走不出那年伤痛的记忆和无边的困惑
漂泊的女孩
有谁为你注起一湾温暖的海港”
到了五月底,我则拼命学套路。我规定自己必须学五个套路——《查拳》、《南拳》、《自选拳》、《自选刀》、《自选剑》。谁的某个套路好,我就让谁当我的老师。我还记得我向小师妹周霞学习《查拳》的情景!小师妹有些害羞,我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呵呵。
当然,我也跟师兄们学散打,以便到精瑞武馆任教。
一个偶然,我认识了瑞安万松山精瑞武馆的馆长陈洁老师。我们曾约定我再去学一年武术到精瑞武馆一边任教,一边跟陈洁老师学“八卦”。
也许当时陈老师只是一句戏言,但我却记在了心里。
不要走,是谁在我的耳畔轻轻呼唤?
还是要走,是我自己的声音在呜咽!
记得我曾写过这样一首诗《我是一片云》。
“无法更改行期
即使前面是一片沼泽抑或泥泞
即使飘起满天的飞雪抑或下起倾盆的大雨
我依然前行
前行的我
是那片飘逸而纯洁的云
流浪是我终生选择的生活方式
纵然所有的记忆都温馨
纵然所有的祝福都含泪
我依然离去
离去的我
是那片孤寂而潇洒的云
远方
走向远方
走向地平线的远方
我是一片云”
我如约来到精瑞武馆时陈老师似乎很吃惊。他想了一下,让我试教一堂课。我一亮相,师娘首先吸引住了,特别是对于我和她一样清脆响亮的声音极为满意。
我留了下来。
由于我的认真、热情我很快受到学员们的喜爱。
也许是有些得意忘形,我根本忘记了跟陈老师学“八卦”的事,俨然就是一个真正的教练的身份。
我渐渐地发现陈老师对我有些冷淡。后来,陈老师要我必须教他这里的套路,我有些不服,但为了不弄僵局面,我跟他弟子很快学会了《梅花拳》。
我的心情很压抑。我常常独坐山头,以一种不变的姿态。单调的笛声在冷风中飘荡,愤懑?哀怨?也许,只是在表达一种无意识的情感。
大概是我来精瑞武馆两个月后的一天,陈老师说房间不够,要我和那个做饭的大女孩腾出房间跟那些小女孩小男孩挤地铺。我不能接受,觉得那是一种借口。我气愤之下要陈老师马上算工资给我。陈老师也不说什么,叫师娘给我一百四十元钱。我不相信做教练只有这么一点工资。陈老师说:“就这么多!不要算了。”我接过钱,一边往山下跑,泪水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原以为这次我一定可以当个好教练,原以为多年的艰辛和苦涩之后迎接我的将是鲜花!
梦,又被现实无情地粉碎了!
多年之后我回想那段生活,发现自己未免太年轻、任性了,太不通人情世故了。
从武馆出来,在女学员泮春玲的帮助下,我做了一个月特殊的家庭保姆。
这家女主人是小学语文老师,一见面对我很冷淡,经过一翻交谈,她笑了,并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其实我家务不多,自己能干,只是批改学生作业太辛苦了啊!这样吧,小梅,你上午帮着干点家务,下午就帮我批改作业。”我说:“这行吗?”她说:“怎么不行?”
刚开始,我很满意这份工作,既清闲,工资待遇也不错。很快,一种屈辱和悲哀交替折磨着我的心。
每天上午我买菜、做饭、洗衣服,是人们鄙视的对象,特别是为男女主人洗内裤时我更是感到一种难言的屈辱。
而下午我坐在书桌前批改作业,想到家长殷切的希望,学生纯真的心,我既为那些学生感到悲哀,又为自己悲哀。
作者:
peacelife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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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5-24 23:06:21
东莞,那座南方城市 文 / 紫云儿
丛妹子,还记得我刚来几天就因为一件小事和你争执起来,还清楚地记得你以一种鄙视、嘲讽的口气对我说:“你×××还有自尊?打工的有个屁自尊!有自尊的还出来打工啊!”当时,我对你是深恨之。但不久,同样也是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动容了,原谅了你。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句话!当你听说我在家里是个老师时,你说:“可惜了。”
丛妹子,说实在的有时我很喜欢你。我喜欢听你说话,我喜欢听你笑。你的嗓音甜美娇柔,你的笑声似银铃般清脆!当你偶尔和我们坐在一起,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仿佛你是我邻家的小妹妹。但更多的时候我是憎恨你。几乎所有的姐妹们都恨你、背地里骂你。你是出了名的“母老虎”,能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我们做活稍稍慢了,你不是骂就是打,而且,动不动就罚款,不是一十、二十的罚,而是五十、一百的罚,仿佛这些钱不是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每次你走进车间,总要搞得人心惊肉跳,让几个人哭哭啼啼不可。每次你一走进车间,姐妹们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不知什么时候恶运会降临自己的头上。你知道吗?我邻座的贵州小妹子给你取了一个颇风趣、含蓄的外号“大风”,说是你一来就要刮倒一大片!
还记得那次因为装错了一个货,你罚我们小组四人每人五十元。虽然我也认为罚款金额过高,但我也认了,既然做错了事就应该惩罚一下。想不到后来你想来想去决定只罚我和另外一个女孩的,其他两位不罚款。世上还有这种事吗?装货的不罚罚查货的?何况,我只是排箱。这也太不公平了!我挥笔写了两页字,连同那张一百元的罚款单一起交到你手上,说了一句:“我头痛不舒服请个假”便转身头也不回地下楼了。就是在那个晚上,在那个大雨倾盆的晚上,当我浑身淋得湿漉漉的疲惫而归,发现你在宿舍外的楼梯口等我。就是那次我们第一次象朋友一样开诚布公地交谈。你委婉地道歉,并讲了你的苦衷。你说:“其实,我大多数都没有上交罚款单。罚款单都放在我的办公室里。做人难做啊!”我也谈了我的感受,并给了你一些小小的建议。就是那次,我真正地了解了你一些,也更加怜惜你!
丛妹子,说实在的,你对我不错,至少给了我足够的尊重。但我始终不明白的是友情如你我,知心如你我,为什么在下班之后,在我们对面相遇,在我们擦肩而过之时,你竟然会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的神情无视我的存在!记得有好几次我想招呼你,可看到你那幅表情,我只好不言语了。丛妹子,你有必要摆官架子,显示你一个小小车间主任的身份吗?
丛妹子,分别时我们还是挺友好的,不是吗?你第一次对我笑得那样甜,第一次主动问我,在你的权力范围之外:“你什么时候走?厂找好没有?”
丛妹子,真希望再看看你的笑脸,听听你柔媚的声音。
我一直搞不懂怎样称呼你才算合情合理。尊你“大姐”吧,你身份证和厂证上都只有二十一岁;叫你“小妹”或直呼其名吧,又实在觉得难以开口,委实不妥,因为,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的乌发掩藏不住那些许刺眼的白发。我想来想去还是喊你“老乡”好了。在这广东,这称呼再普通不过,也再亲切不过了,是不是?
老乡,还记得你刚进厂时,仅凭“老乡”这两个字,我带你去宿舍,和你一起打饭,上班、下班;我温和而耐心地告诉你厂规、舍规,以及工作中的种种要领;我为你抱不平,为你第一次和别人争论。厂里没有早餐,每次我总是买两份,我们一人一份,因为考虑到你刚从家里出来,身上没有钱。我全然不理会别人的冷言冷语、惊诧嘲讽的目光,我热情地和你走在一起,仿佛是一对姐妹。你知道吗?厂里的人都叫我“小姐”,意思是在这个厂我算打扮得最时髦最漂亮的了,而且,还有那么一点清高。而你呢,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的穿着是那么地土气,你的言谈又是那么的粗俗无味!在厂里人的眼光里,我们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又怎么可能相配地走在一起?
老乡,也许是遭了太多的白眼,受了太多的委屈,我的心理失去了平衡,也许是那天我的心情实在不好,我第一次对你发了脾气。还记得吗?我说你做得太慢,做得不好,我叫你坐开一点,不要和我挤在一起,不要和我说话。我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的声音是冷冷的。仅仅因为组长忘了给我们安排活儿,仅仅因为一个女孩说什么“不聪明的不要”!我突然憎恨起你来!我觉得是你让我陷入这种尴尬境地,是你带累了我,是你让我蒙受耻辱!我不想再和你牵连在一起!你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偶尔用那双茫然无措的可怜兮兮的目光偷望我一眼。好一会儿我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我立刻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惭愧之极!我问自己:梅兰啊梅兰,你也是如此虚荣的人吗?联想到你对我的依恋,我是你唯一的精神支柱,我更是悔恨得要死!我在心里马上放弃了和你绝交的话!你小心地和我说话,我也轻声慢语。老乡,还记得那个有些沉闷的下午吗?
老乡,想不到第二天你就转厂了,我满腹的心里话儿没法说出口!老乡,你现在过得好吗?老乡,你是否会想起我,想起我会有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人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为什么我对你没有那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呢?我没有叫过你一声“老乡”,更不用说你的名字“阿蓉”了。
还记得我刚来的那天晚上,你以一种长官似的口气命令我睡过道边的下铺,你冷冷的不无高傲地告诫我:“小心点,老板娘也许不要你。”当时我很奇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这么霸气,我跟你有什么仇啊?相处几天之后,我才知道你对每个人都如此。
你简直就是我们201宿舍的女皇,这个宿舍简直就是你一个人的!每天晚上回到宿舍,你一冲完凉洗完衣服就威严地发布号令“不准吵了,我要睡觉了!”宿舍里的人似乎都怕了你,大家轻手轻脚地冲凉、洗衣,上床睡觉或者看书。不敢说笑,不敢窃窃私语,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大气儿,一个个仿佛做贼一样。早上呢,你又规定七点钟才准起床,如果哪个人起早了你就要臭骂一顿,你说你要睡觉、休息!我真不知你哪有这么多瞌睡,中午睡、晚上睡、早上睡,总也睡不够似的。后来,我才听说你怀孕了。说真的,我也喜欢宁静。喜欢安安静静地看几页书,可你给我们的这种宁静又是怎样的沉闷、压抑啊!你常常威胁女孩子们说,你老公有多凶,你要叫你老公来打她们。当然,我这个熬夜看书,半夜三更才冲凉,早上又起早锻炼身体的“老乡”,你是最为不满的。不过,也许是我一直保持沉默,而你又或多或少忌讳我的“少林武功”,你只是“指桑骂槐”地小闹了几次,我们没有正面冲突过。
你知道吗?宿舍里的女孩背地里都说四川人好“凶”好“恶”,我都怕说自己是“四川人”,我都不想当四川人了!
其实,我对你有点同情。我知道在你“凶悍”的外表下一定有一颗不为人知的伤痛的心!你总说你老公对你如何好,但我知道你不过是在欺骗我们,也欺骗你自己,否则,你怎么会和我们楼下的保安相好呢!我曾经目睹过你对那个保安的种种温柔和体贴,我曾经不敢相信那就是我们熟悉的你!但那个保安却对你若即若离,甚至有时候很冷淡。我曾经听到你在深夜隐忍的哭泣!
其实,你长得小巧玲珑,很漂亮,再加上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蓉”,我有时候会恍惚想起金庸小说中那个娇俏可爱的“蓉儿”。
你知道吗?有很多次,我想和你亲近,但看到你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我就不得不退却了!
老乡,请温柔一点好吗?大家同是打工妹,同是一颗敏感脆弱的女儿心啊!
阿员,记得我刚来的那天晚上,你对我百般关照,你热情地问这问那,我很是感动。当第二天你开口向我借钱,想到你的热心厚道,我没有作多少犹豫就借钱给你了。你说下午还我钱。不料下午你说你没有钱,我虽疑惑,但也只得笑着说:“算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你对每一个新来姐妹最惯常玩的“伎俩”。
阿员,你常常说你有个老乡在理发店,你带我们去理发不要钱;你常常说你姑姑要给你带好东西来,你分给我们吃;你常常说发了工资你请我们去吃炒粉,请我们吃糖……阿员,你知道吗?除了那几个爱贪点小便宜的女孩随声附和、捧着你,围着你转,我们根本就嗤之以鼻!我们根本就不感兴趣!
阿员,你常常说你哥哥姐姐对你怎样好,家境怎样富有,你常常说你回家什么也不干,你到现在连饭也不会做……阿员,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的话里有几许真实的成分!谎言是美丽的,也能满足一时的虚荣!可是,人不能总活在自己编造的虚幻的梦里!阿员,从你的小房子里走出来吧,坦坦荡荡地、轻轻松松地生活吧!
阿员,你为什么那么凶?那么爱管闲事?不管人家女孩子说话还是男孩子说话,你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抢过来说,凶蛮得不可理喻。比如人家男孩子自言自语:“不知道中秋节放不放假?”你马上把嘴一撇:“放你娘的头!你想得美!”如果有谁不小心碰到了油瓶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你更是叫嚷得惊天动地,生怕老板、老板娘不知道似的:“你×××发——瘟呀?还不快点用布擦干净!老板看见骂死你!”
阿员,你在厂里简直就是老板娘!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支使谁就支使谁,你想骂谁就骂谁。那些组长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些“八婆”“骚货”,你从来就没有半点尊重!你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都给我小心点!下班后我叫我姑爷打死你!”我们好怕啊!你以为你姑爷是谁啊!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是打工的!大家想笑又不敢笑!
阿员,说你聪明吧,你又常常显得呆头呆脑,仿佛少一根经似的!比方人家叫你“冬瓜”“大嫂”你居然笑嘻嘻地应答。说你笨吧,你又常常做出一些惊人之举,让人瞠目结舌。
阿婵,我刚来时听人说你是我们车间三个组长中最好的一个,当时看着你笑咪咪的俏模样,我也在心里点了点头。想不到不到几天,我就领教了你的“利害”!阿婵,你真是“杀人不见血”“骂人不带‘脏’字啊!”
我清楚得记得我们曾有过的几次谈话。
第一次是我第一天装胶袋。你劈手夺过我手中的胶袋:“真是!连胶袋也不会装!怎么这么笨!”后来我扎线,我刚学扎了一条,你又在我耳边说:“你怎么这么慢?我扎三条你才扎一条!”阿婵,当时我一句话没有说,我只是定定地看了你几眼。阿婵,谁没有第一次?哪个人又是天生的聪明?阿婵,你想过你自己吗?阿婵,你说话为什么这么绝?
第二次是我拿瓶子去打油。你说:“连这点也不懂,亏你还是教书的老师!”当时我只觉脸火辣辣的,很想对你发作一翻。阿婵,当过老师又怎么样?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我们谁又能说自己“样样精通”是“万事通”,包括你自己!阿婵,当过老师又怎么样?我从没有自视清高,自以为了不起!在这个厂,你能找到几个象我这样的人?我是如此地勤苦地工作,我是如此地虚心的请教!阿婵,请就事论事,不要污辱人格,好吗?
第三次是我擦油,你先是说我擦得很慢,干净的地方擦了,脏的地方却没有看见。我真想问你:你说话长眼睛没有?你说话有什么根据?但我忍住没有吭声。后来你又说什么这些线很干净很好擦的。我实在忍不住了,冷冷地回了一句:“那不要擦好了。”你这才没趣地走了。阿婵,你是不是真的瞎了眼睛?为什么就看不到我一点点的优点?阿婵,我究竟跟你有什么仇?你这样三番五次地刁难我?
阿东,记得还是初进厂时我就听女孩子们说你是我们厂最有内涵的男孩,那时,我心里就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渴望与你相识!
阿东,还记得那个富有浪漫情调的夜晚,我们象孩子一样蹲在昏黄的路灯下,还记得我们亲切地谈着校园,谈着这个世界,还记得你爽朗的笑!当我们在那棵榕树下分手时,我们相约以后常出来走走,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阿东,还记得你神采飞扬地给我描绘你的女朋友是怎样的美,你几乎是一见钟情;阿东,还记得你为女朋友一个冷漠的眼神肝肠寸断,一个妩媚的笑脸神魂颠倒!
我也为你欢喜为你忧!那是怎样一种兄弟般的情感!
我们曾经作过两、三次不长不短的“文学交流”。
你也曾经借阅我的笔记本认真拜读,并在我的笔记本上留言。只是我后来才发现。
“赠无奈日子中的同事——蜀之才女梅兰:
文武双全儿女在,
何惧中华不腾飞?
广西独孤浪子隆飞剑
公元一九九六年十二月五日于东莞龙眼”
我在江苏的时候,曾经收到过你一封信,你说因为种种原因你也离开了那个厂;你说你已经和心爱的女孩住在一起,感觉幸福的同时又有了生活的压力,因为你的女朋友还没有找到工作;你说你还是希望能够和我在文学上交流,阿美虽然也能够和你畅谈几句,但你感觉还远远不够!
我也曾经给你回信!
只是因为我们都过着飘泊不定的生活,不久就失去了联系!
阿东,你现在好吗?对于爱情,你是不是还是一如既往地执着?对于文学,你是不是还是那么天真地向往?
如果可以,真的很想知道你的消息,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和你做永远的朋友!
阿美,还记得我们最初许下的那些浪漫而美丽的诺言吗?我们相约春节后一起去找工作,我们相约无论我们之中哪一个结婚一定不要忘了告诉对方,我们相约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我们对彼此的思念将永远不变;我说跟你学广东话,你说跟我学武术;你叮嘱我回家时一定要到你家去玩一下才能走……哦,阿美,我们初次相见的那个上午,是怎样的开心,是怎样热情洋溢地畅谈着我们的理想我们的爱情!
阿美,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我们在公路上说着笑着分吃我的早餐——方便面,在加班的夜晚疲惫娇怯地分吃你从小店买回的一只菜包;我们在那些有月亮的不加班的晚上在宿舍的阳台上合着远处缥缈的音乐翩翩起舞……哦,阿美,那是怎样一段快乐的时光!
阿美,是什么时候你开始疏远我,我感到我们之间有了裂痕?
是你请我和阿英唱卡拉OK的那个晚上吗?还记得你和阿英并肩坐在我前面的座位上捧着点歌本亲热地说着笑着商议点歌,用我根本听不懂的广东话。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后面,你似乎根本就忘记了我的存在。后来,你和阿英又是独唱又是对唱,我只是勉强地点唱了一首《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阿美,不知你是否读懂我眼底的忧伤?阿美,不知你是否发现?当我们三人相跟着走出卡拉OK厅,当我们并排走在冷清的大街上,我是多么地沉默,我的笑容是多么地寂寞!
是那个厂里出粮让人兴奋不已、激动不已的夜晚吗?阿美,你知道吗?我心里早已计划好在那个夜晚请你吃炒粉,请你去唱歌,请你去看录象,请你去照相,我心里早已设计好了无数个浪漫!阿美,我万万没想到当我兴冲冲地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宿舍时,你已经不见了。同宿舍的女孩说你和阿英在楼下的小店里吃炒饭。阿美,当时我既愤慨又伤心!阿美,我愤慨的不是你吃好东西没有叫我,我愤慨的只是你居然躲着我、你居然回避我!阿美,我好伤心好伤心!我们曾经是一对多么亲密无间的朋友啊!
阿美,我清楚地记得就是在那个夜晚,我递给你二十元钱,淡淡地说:“阿美,我说过出了粮和你去唱歌。这点钱你拿去自己唱几首歌吧,现在我很忙没有时间陪你。”我清楚地记得你接过钱,笑着说了一句:“那我们就自己去了!”就拉着阿英一溜烟地跑出宿舍。阿美,你永远不会知道在你们走后我曾怎样在心里痛楚地呼唤你的名字;阿美,你永远不会知道就是在那个夜晚,我曾打算与你一刀两断,从此分手;阿美,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二十元钱其实是我还你以前请我唱歌和吃点心的钱!
阿美,你也许会问我为什么那时没有与你真的绝交。阿美,你永远不会想到,我也永远不会想到我的那篇散文和那篇小说竟然使我改变了对你的看法,竟然再次沟通了我们的心灵。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个不加班的夜晚,宿舍里静悄悄的,你在看书,我在写稿。忽然,你轻声问:“可不可以看看你写的散文或小说?”从没有人主动要求看过我写的这些东西!我有些感动地又有些不在意地从笔记本上选了两篇给你看。我还记得一篇是散文《妹妹,你是我胸口永远的痛》,一篇是自传体小说《何处是幸福?》。只听见我写字的“唰唰”的声音!只听见你翻笔记本的“沙沙”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你把笔记本还给我,用一种真诚的语调说:“你写得真好!我都想哭!”从没有一个人,不要说是女孩子认真地看过我写的这些东西!从没有一个人,不要说是女孩子充满感情地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的泪水突然间浸满眼眶!阿美,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夜晚我在日记本里怎样悔恨、自责!我在心里原谅了你!我对自己说:“阿美是你的知音啊,你可要好好珍惜。”
阿美,是什么原因促使我最终与你毅然断绝友情呢?说起来那好象是小事一桩。记得那天上午我在车间擦了油,中午下班吃饭时我问你要一点洗衣粉洗手。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天气冷,你都是中午在厂里冲凉、洗衣。而且,那天早上我也曾看见你收拾换洗衣服准备冲凉。我想不到你说没有,还说什么你根本就没带洗衣粉到厂里。我愣住了。不过,我虽疑惑但想早上误看也是有的事也就算了。我做梦也想不到当我吃完饭匆匆回到宿舍却无意间发现你没有回来拿衣服和水桶。联想到当时你对我冷冷的态度,我再也明白不过了。阿美,你不是没带洗衣粉,你只是不愿意给我用而已!阿美,我的心好痛好痛!阿美,你竟然如此“用心良苦”地哄骗我!阿美,你竟然如此对待你的朋友!阿美,那个中午我反反复复想了有关我们之间的许多许多往事!我哭过,我笑过!我痛定思痛,终于决心与你彻底分手!
阿美,当那天下午我第一次以一种漠然的神情对你,你有何感想?我知道也许你不会在乎的,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正是你所需要的结局,不是吗?我知道痛苦的也许只是我!阿美,到底是谁改变了我们?
那时,我对你的印象并不深。虽然我们同在一个厂上班,但你在二楼,我在一楼,可以说基本上没有见面的机会,除了偶而在洗碗池边照个面。
我注意到你是因为你手腕上戴了一串珠子。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竟然戴这种小玩意儿?我觉得很有意思。有一次,我禁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呀,珠子。”你羞涩地笑了笑。但仅此而已,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不久,你转厂了,我也没在意。
当我收到你的信,看到信封上歪歪斜斜的笔迹,还以为是我曾经教过的学生写来的呢!当我看到几颗白色的珠子,我才惊觉是你。
这是一封情书。
你说当那天早上你从宿舍的窗户里看到我打拳的飒爽英姿时便在心里喜欢上了我。你还罗列出好几条喜欢我的理由。什么温柔、平易近人、什么有文化懂礼貌、什么说话声音悦耳动听......
你说这是你第一次给女孩子写信,你问我能否给你回信?
这是二十六年来我收到的唯一一封情书,而且,我第一次知道我有那么多优点,我差一点就要哭了,真的。但我不能接受你的爱。不仅仅因为我们一个在河南,一个在四川,不仅仅因为我比你年长几岁,重要的是我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但我还是决定给你回一封信。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全中。我给你推荐了几本书,并让你每天坚持写日记。我说只有多看书多学习,有一技之长才能立足于社会。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想不到你很快又来信了。你说收到我的信很开心,你说你的文化水平不高,早就想好好学习,只是没人指点......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书信往来。
你是一个浪漫多情的男孩。
记得一次你特意让你老乡在我回宿舍必经的路口等我,要送我一束你亲手做的塑料花。我没有收。
你还几次三翻托你老乡跟我约会,但我借口厂里加班没有去。
一九九七年七月,我决定回家。我写信给你,让你以后只在我生日和圣诞节写信给我,如果有缘,让我们相会在四川。你急了,来信问我是不是在厂里干得不顺心,让我到你们厂上班,千万不要回家。你又托你老乡带信让我听电话。但不知怎么回事,我等了很久,却没有电话。
我回成都后,便忙于找工作,几乎把你忘了。想不到我生日那天,收到你的来信。你说你是遵照我说的少写信,你说你已买了书和本,你说你一定会到四川来找我。
面对你的这片真情,我是再也不想糊涂下去了。我写信请你原谅,希望我们做一对好姐弟。
圣诞节,我收到你亲手折的千纸鹤和一封厚厚的信。你说,其实从一开始你就知道配不上我,但你身不由已。当你收到我的信后,你很伤心,你把那些书和日记本都烧了。你说,你祝愿我找到一个勤奋好学的男孩!你说,有我这样一个姐姐也知足了。
我最终还是伤害了你。我心里的愧疚无以言表。
后来,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我以为你已忘记我,找到了那个真心爱你的女孩。
最后一次收到你信是一九九八年四月。那时,我在江苏遇到一段感情纠葛,无钱回家。万般无奈中,我给你发了一封电报,希望你借给我两百元路费。
想不到汇款没来,却收到你的快件和彩照。你让我设法速到广东一起进厂,并说什么“看清楚一点,免得以后后悔......”
我知道你一定误会了。
怎么办?
那段感情已让我疲惫不堪,我不想再卷入另一段情缘。
我没有给你回信。
几天之后,潍坊的阿姐给我寄来了钱。我终于摆脱了困境,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晃几年过去。
我已嫁为人妇,并且做了妈妈。我有好几次想给你写信,但又不知你家乡的地址。
全中,你好吗?是否有了一份可心的事业和一份甜美的爱情?
也许是有些孤寂,我曾一度热衷于阅读那些征婚启事。我还曾试着写了好多应征信,但几乎都是游戏。
一九九七年二月的一天,我偶然在《知音》杂志上看到你的征婚启事。出于一种孤单、无助,也因为你“情趣高雅”“来信必复”,我提笔给你写了一封信,并附上我的一张彩照。
我很快收到了你的回信。
“梅兰:
你好!
我也是一个多梦和爱幻想的男孩,也向往所谓的世外桃源。然而,梦醒时分我只能长叹一声。毕竟梦想是梦想,我们面对更多的是无法逃避的现实。在现实中,我们必须正视生活,正视我们自己。
漂泊在外,已六年之久了。其实,从我中学始,便流浪在外了,所以,我厌倦漂泊,只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一切都身不由己。我渴望真爱,希望有一天两只孤独的小船会肩并着肩共同去面对风浪,共同驶向理想人生的彼岸。责任、义务、疾风暴雨、电闪雷鸣,只要两颗共同搏动的心永远在一起,其它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但现实嘲笑了我。
说通俗一点,因为我的户口并不在南京,所以,将来的家庭生活肯定会面对很多无法预料的困难,这也是我迟迟没能谈恋爱的主要原因。梅兰,你认真考虑考虑,生活需要完美,但生活对我来说永远不能做到完美,请三思!
应你的要求,相片给你寄回。你长得很美。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就信寄:210016南京航空航天大学134#仲卫转王世云收。
祝春天快乐!
世云
97、2、25”
我的眼前跳动着你漂泊流浪却不断进取的孤独执着的身影,我为你的真诚善良所感动。
我立即给你回了一封饱含深情的信。在信中,我讲述了我自己的经历,我的人生追求。
你的信却没有如期而至。
是你怕了我漂泊不定的清贫生活,还是对我粗陋的学识深感失望?
我几乎快没有信心了,你的信才姗姗而来。
“梅兰:
你好!
请原谅我迟迟没有给你复信。说实话,这段时间我的思想是很矛盾和苦痛的。过去,我看不清自己是什么样子,而今,在别人的信里,我看到了自己。其实,也许过去我一直不愿正视自己,我一直幻想有那么一天,我会成为这座城市的一员的那一天。然而,时光飞逝,我还是我,一只丑小鸭,一个对生活对前途都很绝望的人。
梅兰,看了你的信我很同情你的经历,和你自立自强的品性,但是我不是什么大款,只是比农村打工者好一点的打工仔。每次春节探亲,见到爸妈,我都禁不住酸鼻子,不是我脆弱无能,只是我觉得对不起辛劳半生的父母,对不起自己多年的奋斗和拼搏。
梅兰,虽说是男儿,可我却从来没有豪放欢歌的时候,我的经历决定了我忧郁、苦闷和彷徨,我依稀看到那微弱的灯光,可那么远,忽隐忽现的......
梅兰,我只是你梦幻中的情人,因为真实的我是一个很一般很一般的农村青年。我们都冷静冷静,好吗?生活是艰辛的,尤其是浪迹天涯的生活。
最后,不知你干些什么工作?会弹《献给爱丽丝》吗?祝你快乐!
为这封迟到的信,再次向你道歉。
世云
97、3、22”
你的信中还有你的一张彩照。
我捧着你的信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几遍。我哭了,又笑了。
世云,你是第一个从外表到内心让我心动的男孩。你是我梦中的情人,也是我今生的爱人啊!
几天之后,我给你寄出了一组情诗。我想你应该会明白我混合痛苦矛盾的火样炙烈的情感,那份不悔的情感。
你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样痴痴等待你的来信吗?我常常仰望蓝天:我想象着哪一片云是你,我渴盼你象云一样轻轻飘到我的身边。
日历一页页地翻过。
我开始怀疑你的征婚启事只是一场骗局,我开始怀疑你在戏弄我的感情。
但我更愿意相信你是因为我不会弹《献给爱丽丝》,你是因为我的诗太浅薄无知。
你知道我心里是怎样的一种痛楚吗?世云,你听到了我来自心底的呼唤吗?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一个初中生,也谈不上多才多艺。但我有一颗与你同样真诚、执着追求的心。如果你愿意,我将试着用我的整个身心去弹唱《献给爱丽丝》,我将试着超越自己,我将试着化为一只神奇的鸳鸯鸟与你比翼双飞。
世云,你愿意吗?
世云,你在哪里?
我不顾女性特有的含蓄矜持又给你寄了一封长长的信函,而且,附上我的那张彩照。
但你的信还是迟迟没来。
多少次挣扎和无助之后,我曾写下一首《夜在窗棂》的小诗:
“寒夜的露珠 我的笑容
夏日正午的太阳 你的双眸
我的哀愁 千年出土的古筝
你的娇俏 应风而鸣的风铃
夜在窗棂
灯在眉梢
意象模糊
模糊成一条静静流淌的
小河”
八月份回四川后,我曾试着给仲卫寄出过几封信,但始终没有你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世云,你在哪里?
那之后的一年多,每当我为生活奔波,每当亲戚朋友为我介绍男朋友时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你。想起你,总是满脸泪痕。
世云,你在哪里?
你现在好吗?是否已经有了属于你的那湾温暖的海港?
如果可能,我只想告诉你,既然我们无缘成为情侣,就做朋友吧!请给我来一封信,好吗?哪怕是只言片语,哪怕是一字不写,是不是对我也是一种慰安?
那么,我是不是就可以含笑面对自己孤寂而漫长的一生?
就在二零零三年那个冬天最寒冷的日子我在我的网上日记本里看到你的留言。
你说,你很是意外,真的。
我也是。
虽然我最初在日记本上发表那篇文章《世云,你在哪里?》,也曾幻想你能看到,也曾幻想你能给我来一封信,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也就彻底死了心。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到这篇文章的?
也许,冥冥中真的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缘?
你说,南京成家很多年了,现在很好。
是吗?
我的眼里有泪,是喜悦,也有淡淡的伤感。
我仿佛看到自己的影子倚在窗前低吟那首诗:
“你是一片云
飘飘荡荡
我也是一片云
来去无踪
命中注定
我们决无相逢之日
于是
只好把柔柔的情思
寄于纷飞的细雨”
我又恍惚忆起江南一骏的留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仍有云。晓看天色暮看霞,心之所属亦成空。”
可是,正如漂零人说的:“如果上天给你再来一次机会,你会怎么办?如果非要如此也没有办法,天上人间各有所属!”
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是吗?
你说,关于这些,记忆里几乎一点痕迹也没有。
我笑了,有一种难言的悲哀。
是吗?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凭空想象出来的?原来这些年我所有的思念不过是一种自我折磨?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生活对我的嘲笑!
buncheivan曾说:“此情可待成追忆
姐姐,过去是美好的
祝福你的未来."
也许,那种美好只是我用文字堆砌成的,只是一朵虚无飘渺的花,不是吗?
你说,只想说一声Sorry,希望我走出阴霾,一切会好起来的!
你没有错,不用说"对不起".
如果要怪就怪我自己,太傻,太痴,不是吗?
寂寞的岛曾经对我说过一段话:"在你的生命中,有太多感情故事,这对你来讲是个包袱,是你今生最无助的痛。忘记吧,忘记你该忘记的东西,生命依然是美丽的."
也许,我真的该试着忘记那些伤痛和迷茫,也许只有学会遗忘,我才能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有没有一种温馨穿过我的黑黑发,有没有一种美丽永驻我心?
作者:
peacelife30
时间:
2006-5-24 23:09:29
杭州之行 文 / 紫云儿
我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去杭州,因为,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我常常想:如果能让我看一眼美丽的西子湖,就是让我马上死我也心甘情愿。
但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二零零一年三月底我会以一个凄惶的打工者的身份来到杭州。
到杭州之后打了几个电话我就身无分文了。在女友爱玲的租屋迷迷糊糊睡了一天,我便四处找工作。
我没有什么特长,爱玲也是“打工一族”,没有什么人际关系,好不容易我才找到一份大学餐厅服务员的工作。
餐厅是私人承包的。老板的老家和爱玲是同一个村子的,说起来也是老乡。初次见面老板娘对我的印象也不错,爱玲说,听老板娘的口气好象要重用我似的。我私下里还有些受宠若惊。
应该说老板娘最初对我也不错,后来,也许是因为我的事情太多,太与众不同了,老板娘对我颇有微词。
其实,我没去女宿舍时,那里的灯晚上常常也是十点、十一点才关,有时通宵开着,老板娘也没有说什么。我去才几天,老板娘就说有人反映我每天晚上看书到十点钟,既浪费电又影响别人休息,让我以后不要在宿舍里看书。
后来,老板娘的一位亲戚无意中闯见我练武术,老板娘又找我去谈话。除了又说我影响别人休息外,还说什么我不为小孩织毛衣,倒有闲情练这个,言下之意是指责我不贤惠。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里还怪惭愧的。我贤不贤惠关老板娘什么事情?再说了,我不为小孩织毛衣难道我的小孩就没有毛衣穿吗?难道我的业余时间也不能够自己做主吗?我很委屈。
老板虽然不爱说话,但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老板。
那天上午,不知是谁把装在黑塑料袋里的牛肉丢在地上,忙乱中,我以为是不要的垃圾,和一个老乡抬出去倒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老板说不扣我工资,并且说,这次不全是我的错,下次注意就行了。
想不到发工资的前一天,老板娘突然说她的钱不见了,是我把那一百元当二十元找给学生了,结果硬是从我工资里扣去一百元。就是新版的一百元也和二十元大不一样,况且那天没有几个人,我怎会找错钱?这不明明是找借口扣牛肉钱吗?
当时,我真不想干了,若不是身上没有钱,再加上工作不好找。
那些日子,我每天晚上下班后便一手拿书本,一手提一把小木凳到办公楼的路灯下看书、写作,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
女伴们都说我可怜,但我自己感觉是最开心的时刻。
记得那时常有女大学生走过来和我交谈,并邀我到学校图书馆看书、借书。
更让我兴奋的是我的小诗《夜在窗棂》被学校的文学刊物选中。可惜,没等刊登出来,我便被老板夫妻以没有暂住证为由辞退了。
说来也是无缘。其实,学校餐厅离西湖很近,但我竟然就没有去过一次!开始我没有钱,没有时间,后来有了一点钱我又没有工作没有心情了。
还记得那些天,我疯狂地到处找工作。我不想回四川,我不甘心回四川,我在心里呐喊:“我还没有去过西湖呢!”
可我找来找去,全是饭馆服务员的工作,工资低,且不包住。我绝望了。
那天下午,我在城站火车站的广场上坐了很久很久!我痴痴地望着一花一草,我恨不能把杭州一起带走!我听见自己喃喃道:“杭州多美啊!社会秩序又好!我真的不想走啊!”可西湖,我的西湖是天上的月亮啊,我永远也够不着!
当我坐在西去的列车上,我的泪水禁不住滚滚而下:我就这样离开杭州吗?我还会再来吗?
二零零二年三月,在杭州的一个老乡打电话说为我找到一份仓库保管员的工作,包吃住,月薪刚开始四百,以后看工作情况还会涨。我动心了。
那时,我在成都一所大学的学生公寓值班,月工资只有三百五十元,除去生活费,也就所剩无几了。
而且,我真的好想好想去看看西湖啊!
我当即辞去工作,买好火车票,直奔杭州。
谁知到了杭州,我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是一家新开的中型餐厅。
老板曾是大学老师,对人倒是和蔼可亲,没有半点架子。只是他不善经营,只知一味节俭。
配菜的方哥一来就提出把洗碗池和厨房分开,这样厨房的空间大了,也不互相影响。老板连连点头:我马上办这件事。但就是不见动静。
我们餐厅里的五个人美其名曰都是当官的,什么“总经理”“财务部经理”“办公室主任”“厨师长”“厨师长助理”,但同时也都是打杂的。
就拿我这个“财务部经理”来说吧,既要验收货物,又要开菜单、收钱、卖烟、卖饮料,还要洗菜、端盘子、洗碗、扫地,整个一个杂工。
生意忙起来,只听见厨房里面在叫:“小梅,端菜。”“小梅,收一下碗。”堂子里也在叫。“小姐,算帐。”“小姐,点菜。”“小姐,买饮料。”……我简直是晕头转向,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我们几次向老板要求增加人,老板总说:“我知道,我知道。”但就是不见人来。
老板每天给我一百元零钱作为周转资金。有时,客人买一瓶饮料就把零钱找光了。生意忙起来,我还要到处找人换零钱,象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闯。有时,很久换不来零钱,性急的客人便对我骂骂咧咧。我心里是又急又想哭。所以,一到生意来了,我心里就特别紧张,特别烦躁。
后来,还是“总经理”阿姨再三向老板请求,老板才多给了我五十元钱的周转资金。
“办公室主任”不堪重负走了之后,大家的心都有些凉了。后来,老板言行之中有些不信任我,我又联想到我接管的那一摊糊涂帐,干了不到一个月,我坚决辞职不干了。
女友爱玲说她一个朋友那里需要人,但要面试。我突然对自己没有信心,又担心把钱花完了没有回去的路费,我便决定回成都。
走时,我怀着一缕淡淡的忧伤特意去看了西湖。
那是一个阴沉闷热的中午。我在西湖边上的亭子里坐了很久,很久。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西湖并不象我想象中的那样美。
作者:
peacelife30
时间:
2006-5-24 23:12:22
我是一只小小鸟 文 / 紫云儿
二零零一年七月,在成都某大学校卫队上班的朋友介绍我在那所大学的学生公寓做了一名服务员。
还记得那天我去学生宿舍管理中心报到,那位李老师详细询问我的文化程度,并让我写字给他看。我的心情很激动,我觉得好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当李老师说工资低,只有三百元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为能在大学这种环境里上班感到庆幸。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干,珍惜这份工作。
我本来被安排在学生公寓六幢二楼,但由于别人有关系,我被挤到了一楼。一楼进出的人多,卫生相对来说就要难做一些。另外,一楼是上级领导最容易巡查的,服务员做饭、贩卖商品、有偿洗衣服就没有那么方便,所以大多数人不愿意做一楼。我觉得无所谓,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违反学生宿舍管理中心的规定,只不过工作辛苦一些罢了。
后来,五楼的服务员蒋姐走了,管理员把我调到五楼。但我同样还是老老实实地去食堂打饭,至于卖东西、洗衣服就更不用提了。我每天认认真真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业余时间就安静地看书学习,觉得日子过得很惬意。
私下里,那些服务员都说我傻,我只是一笑了之。
十二月份学生宿舍管理中心进行大改革。由于竞争很激烈,我又没有过硬的人际关系,我心中已经做好被“下”的准备。也许是因为实在找不出我的毛病,再加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竟然没有被“下”,而是调到十八幢做值班员。
值班员虽说有三百五十元工资,工作清闲,但工作时间太长,规定又极为严格(不准看书、看报),而且,要上夜班,上夜班又是通宵,冬天很冷,夏天蚊虫又多,大多数人都不愿干。
但一时之间我又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得硬着头皮上。
我到十八幢后和服务员相处得都不错,只有那个一楼的刘姐刚开始常欺负我。
刘姐四十来岁,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别看刘姐表面对人一团火,内心里却藏着一把刀。刘姐最擅长的就是表现自己,向管理员李老师打“小报告”。这些服务员、值班员表面上和刘姐说说笑笑,心里面其实都讨厌她得很!
二零零二年四月底,我从杭州回来后,又到学生公寓十六幢当值班员。
我之所以又继续留下来,最重要的是我一直忘不了管理员李老师曾不止一次当着服务员对我说的那段话:“小梅,你年轻,文化又好,而且,普通话又说得好,很有前途啊!这学期要评选优秀,我管的这三幢中你是最有希望评上的。小梅,好好干,听说奖金上千呢!”当然,我不是为了钱。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可以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是吗?
六月二十一日上午,我们十六、十七、十八三幢评选优秀,名额只有一个,服务员和值班员都可以。李老师说大家无记名投票,但又说刘姐的卫生搞得好,连学生管理中心的主任也夸奖,所以百分之九十几的人都选了刘姐,有种讨好的味道。我只有几票。评选下来,大家心中都不服,特别是我们十六幢的几个人七嘴八舌,反应很大。一楼的陈姐说:“公正地说,只有梅兰一个人够资格当优秀。”我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七月十六日我们在十七幢开了两个小时的会。李老师说了很多,但我记忆最深的是说十八幢的小唐普通话说得又清脆又好听,又标准,小唐是后来居上。
我心里吃了一惊。
我了解小唐。她很少说普通话,不过是接电话时尖着嗓子来那么一句:“你好,请问你找谁?”我疑心是李老师说错了,但李老师明明说的是十八幢啊!
我心里难免有些受打击。
回到十六幢,几个服务员问我:“小梅,你在十八幢呆过,小唐的普通话真的那么好吗?”我言不由衷地说:“当然了。”
一个人时,我问自己:梅兰,你也是一个虚荣的女子吗?你在乎别人的一句话吗?况且,李老师也没有说你的普通话很差劲啊,不是吗?另外,你的普通话真的很好吗?不需要提高了吗?梅兰啊,也许,你能做的只是更好地做好工作,练好普通话。
但我还是沉闷了几天。
直到有一天我去学生管理中心取信件,一位老师对我说:“你的普通话说得这样流畅,电话里我还以为是学生呢!”我才终于笑了。
七月二十几吧,我们十六幢有两个服务员走了。刚听说两个服务员要走时,李老师就问我:“梅兰,你愿意做卫生吗?她们走了,你就调上去做服务员,再找一个值班的。”学生管理中心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服务员走了,本幢的值班员可以优先考虑上。我不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到我头上!我说:“到时再说吧!”当确定两个服务员要走后,李老师又马上找我谈话,他说:“就这样定了!下半年这里住研究生,卫生相对比较好搞,你普通话也说得不错,和学生交流很好。”我说:“好吧!”
但我对能否上服务员还是有些不敢确定。自从消息传出之后,很多人抢这两个位置。据李老师说,甚至有人打电话公开对他说;“你把我家属安排进去,我给你五百元钱!”我没有关系,也送不起礼,不是吗?
我回家为父亲祝寿回来就听说我没有希望了。第二天,李老师果然来找我。李老师严肃地说:“小梅,你考虑一下你到底干不干得下?主任说这次选服务员一定要成熟、有涵养、漂亮!”我想问:“难道我不合格吗?”但我实在不敢说自己漂亮啊!我心里冷笑,没有吭声。李老师又说:“我怕你到时干不好,反而对你影响不好。大家觉得你值班不错……”我打断李老师的话:“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还是做我的值班员好了。”李老师马上笑了,又说了一大堆值班员的好处才走了。
后来我才听别人说我回家后,有人送了李老师的礼。
说真的,我很想马上离开这里,只是实在没有一个好的去处。
后来,我又无意中从一个服务员口中得知竟有两个值班员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认,不会写,我对自己这份工作不再觉得那么神圣,我那颗力求上进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
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赵传唱的《我是一只小小鸟》。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只小鸟
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
也许有一天我攀上了枝头却成为猎人的目标
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从此无依无靠
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
我怀疑是不是只有我明天没有变的更好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
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我永远都找不到
我是一只小小鸟
想要飞呀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不算太高……”
六月十六日下午我终于看完虹影的长篇自传体小说《饥饿的女儿》。
这部小说给我的震撼不小。
我突然也想以自己为题材写一篇小说。我觉得我的经历也可以是一部长篇小说。
我的心情很激动。
我既对自己充满信心,又有些惶恐。我行吗?我只是一个初中生,且无后门可走,我行吗?
六月十九日,我看了《青年文摘》上的一篇文章,不禁怦然心动。
Why not try?
是的,出一本书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我已经三十岁,再不能这样拖延下去了,不是吗?
我决心那个暑假写出来到出版社去走一走,如果不行,我是不是也可以另选一条路?
我一定要试一试!
我很快拟出小说提纲,开始夜以继日地写稿。
十六幢的服务员知道我写小说也鼓励我说:“小梅,就算到时不能发表,你也可以打印出来送给朋友们,这也算是一种发表啊!”她们每天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小梅,写好没有?不要忘了给我们看!”
我很是欣慰。
作者:
peacelife30
时间:
2006-5-24 23:14:31
那一段心路历程 文 / 紫云儿
“无题(诗)
又是一个枫叶似火的季节
你是否还记得
我唇边的那朵菊花
我眼底的那一抹流云
你的脚步
总是匆匆太匆匆
我的思念
追不上你窗外的风景
是什么的手
轻轻地轻轻地拂过我眉梢
是谁的柔情
一点点地一点点地滴落
遥想如风铃
摇响记忆中最美的童话
还有那一缕
无可名状的忧伤”
窗外雨纷纷,窗内是谁泪涟涟?
你说请我不要怀疑你对我的情感,你只是太忙了;你说不管是兄妹还是朋友,你都深信那句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笑着对你说:“我知道!我明白!”我怎么可以怀疑你的情感,也怀疑我自己的情感?只是,为什么我的眼里噙满泪,为什么总有一缕挥散不去的忧伤萦绕脑海?
你的声音,那么深情,那么富有磁性,那么地妙不可言,如同仙乐!你的钢笔字,那么地刚劲有力,那么地潇洒!你的散文,那么地诗意,那么地柔情似水!
很想很想能与你唱一首歌,很想很想能与你跳一曲舞,很想很想能与你听风呤雨,很想很想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你,捧一杯清茶!
你真的是天边那颗最亮最遥远的星吗?
二零零一年八月的一天,在成都一所知名大学打工的我在一本《打工知音》杂志上看到一首题为“乡音”的诗,极为感动,提笔给那位名叫“晓寒”的湖南诗人写了一封信,并且附上一首自己写的诗。
想不到晓寒很快回了信。我那份惊喜就不用说了。我一遍遍地读着信中那几句:“......你的那首诗我仔细看了,其实很不错......你是个很有思想的女孩,乐观点,努力点,一切都会好起来。如果可以,我们做个朋友吧,倘若有缘,或许今生我们还可以见面的,信吗?......”不过,我有些惭愧的是我不是女孩子了。
从那天起,我似乎对生活多了一份信心。
有时闲得无聊,我不由拿晓寒和小兵比较。晓寒有文化,有涵养,写一手潇洒的字,小兵呢,鲁莽、粗俗,大字也不识几个。他们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我不由得叹气,叹气的同时,我就想:如果我没有和小兵结婚,是不是和晓寒有缘?
想多了,我不禁有些痴了。
我正想给晓寒写回信,学校开学了。
我的工作忙乱起来。
偏偏这时小兵又带着儿子潇潇从乡下来,我的心情很烦燥,对小兵也就没有好脸色。我们闹得很不愉快。小兵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吵了一架。
小兵走后,我也有几分惭愧。我不得不承认那几天我对小兵不好,固然有工作忙的缘故,也有晓寒来信的原因。
工作进入正轨,我马上给晓寒写了一封信。信中,我真诚坦白地介绍了自己的清贫与平凡,我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说自己已结婚。
接下来,我又给小兵写了一封信,信中有自责,也有对小兵的期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心情开始莫名的慌乱。我知道自己在等晓寒的信。我一天几次往值班室跑,一见送信的来,总是一把抢过信,但每次总是失望。临近国庆节,我几乎绝望了。依照上次那封信的时间推算,晓寒应该早已回信。晓寒为什么还不回信?难道因为自己的清贫与平凡,晓寒不屑于回信吗?难道因为自己的清贫与平凡,就不配有纯洁的友谊吗?
联想到自己纵有几分才华,俗气一点说也不过是一个清洁工而已,怎么配有晓寒这样的朋友?
我对自己说:你已三十岁了,不要再这样天真幼稚好不好?请忘掉这一切吧,就当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这天上午,我突然接到小兵的电话。小兵先不好意思地说他收到我的信,他一定好好改正他的缺点,请我原谅。又说国庆节他要来成都,主要是为我带冬天的衣服来,天气冷了,怕我冻着。
我的心一热,泪水就差点滚落下来。我马上兴奋地计划小兵来之后去哪里游玩,拍几张合影,给潇潇买什么衣服......
晚上,我在日记中写道: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已婚女人不能有太多浪漫,应学会把握身边实实在在的东西。
但不知怎的,我还是忘不了晓寒,我的潜意识总觉得晓寒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晓寒应该是怎样的人,我又说不清。
九月二十七日早上,我终于忍不住怯怯地拨通了晓寒的手机。当晓寒那声轻柔的“喂”传出,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晓寒告诉我,我的一首小诗发表了,他没有及时给我回信,只是想等刊有我诗的报刊到了一起寄出。晓寒还关心地询问我的工作情况。
我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任由泪水滚滚而下。
国庆节我带小兵和潇潇逛商场、吃火锅,拍照,一家三口从来没有那样开心过,我真切的体会到一种天伦之乐。
小兵带潇潇走后,日子一下子冷清下来,那缕无可名状的淡淡的忧伤又袭上我的心头。
晓寒成了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我给晓寒写信之后,便痴痴地盼望晓寒的回信,如果迟迟收不到晓寒的回信,我便象到了世界末日;我给晓寒打电话,如果晓寒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不耐烦,我便诚惶诚恐,以为将失去晓寒的友谊。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仿佛爱上了晓寒。我想知道晓寒的年龄,晓寒是否已婚,晓寒对我的心意如何?但每次写信、打电话我都问不出口,晓寒也总是闭口不谈。
我在这期间写了许多诗,都是给晓寒的。诗中那哀怨缠绵、凄苦无助的心境象
极了一位苦恋的情人。
我那颗敏感脆弱的心倍受煎熬,我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正在这时,小兵打来电话说婆婆病逝,我才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
那些日子,我先是回家奔丧,接着是自己工作的变动,后来又安排小兵到成都打工,一系列的事情让我晕头转向,疲惫不堪。
等所有这一切告一段落,我才想起晓寒。不过,也许因为小兵在身边,我感觉那缕思念淡淡的。
十二月中旬晓寒给我打来电话。这次电话是我们相识以来聊得最久的,最开心的一次电话!我们谈了很多,甚至很实际的问题:为我另找工作。但也是这次电话让我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我先问晓寒的年龄,晓寒让我猜,我说二十多岁吧!晓寒说差不多。接着晓寒又猜测我的年龄。当晓寒说我顶多二十一岁时,我大笑。正是这“二十一岁”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对于我和晓寒之间的交往。
我不敢想象当有一天我出现在晓寒面前时晓寒会是怎样一幅表情!一想到我这个已婚三十岁的女人竟痴心梦想得到年轻诗人的爱,我就觉得荒唐、可笑!
圣诞节,我收到晓寒的贺卡。贺卡上是晓寒对我的关怀、鼓励和祝福。我反反复复地读着这没有一丝一毫“爱”意的贺卡,我心灵的天空突然一片明净。我问自己:你为什么非要把晓寒作为特定意义上的朋友?你为什么非要把一切搞得这么神密、复杂?其实,你完全可以把晓寒作为一名良师益友,你完全可以活得更潇洒、亮丽!不是吗?
就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二零零二年四月,我给晓寒寄出一封信,信中坦露了我的一切。晓寒也终于来信揭开了他仅有的面纱。原来晓寒比我大两岁,也已经结婚,并有一个七岁的儿子了。原来晓寒对我也有一份说不清的感觉。
但一切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我们的友情并没有因此而改变,相反,我们之间更坦诚了。
作者:
peacelife30
时间:
2006-5-24 23:16:59
随着一声『观音娘娘到』,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
你在恍惚中看见了1两黄金。
网事如风 文 / 紫云儿
曾经以为我也陷入了所谓的“网恋”,一次次地心痛,一次次地无语泪流,一次次地写下哀婉无助的诗歌。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会转瞬消失吗?爱,会在将走而未走的时刻删除所有的记忆吗?也许,我不过是个多情的女子,也许,我喜欢的不过是文字,在文字中玩味一种紫色的忧伤。
我们相逢在网易聊天站“缘分的天空”。
那时,我刚学会聊天不久。
我的网名是“云儿”,你的网名是“清风送雨”,一个好诗意的名字,这也是我最初点击你的原因。
六月的那个下午,我们聊得很开心。你似乎与众不同。你有修养,有内涵,你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到那么亲切,那么入耳。你对我的感觉也不错。你说,我就是天边那片最飘逸最纯洁的云。分别的时候,我们相约第二天接着聊。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天南地北地神侃,总有说不完的话。
一天,我问你的年龄,你说你28岁了,肯定是我的哥哥。你亲切的语气真的俨如一位兄长啊!我的眼睛湿润了。我一直想要一个哥哥,我想哥哥想得哭,真的。我默认了你这个兄长。我们都很开心。也就在那天,你说想听听妹妹的声音,我便给你打了电话。当你温暖如春的声音传来,我的心竟“砰砰”直跳。你说我的声音很清脆、悦耳,象仙乐一般......
那是怎样一种美丽的情感啊!
很快,我们开始了频繁的电子邮件来往。
我是一个敏感多情的女子,我为你写了好多好多的诗。
那一次因为我说普通话引来同事的嫉妒和不满,我很不开心,多亏你百般安慰和鼓励,我才重新振作起来。
不知不觉中,我对你有了一份说不清地依恋。
我开始盼你的信。
但你的信总是迟迟不来。
记得我写了一首题为《习惯性地寂寞》的诗:
“你是我邮箱唯一的客人
在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剩余空间
你的笑
苍白 虚弱
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
你热烈似玫瑰的氛围
点燃我漆黑的夜
你快乐如溪流的文字
穿过我忧郁的心情
我的邮箱似乎只为你设置
当有一天你飘然而去
我的邮箱也将自动消失
习惯性地打开邮箱
习惯性地叹气
习惯性地寂寞”
你总是说你们那里的网线还没有修好,等一、两个月就好了。我是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寂寞无助的等待中,我给你发了一首诗表达我的心声:
“西宁的天空总是云雾弥漫
你的信鸽
迟迟不飞
云儿
是谁在我耳边轻柔地呢喃
千年的枯井荡出一汪清泉
推开夜色
推不开你如花的笑靥
紧闭双眼
有露珠滚落冰冷的脸颊”
但是你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九月的那个如歌的下午,我实在忍不住给你打电话。你在电话那头笑:“想我了吗?”你的笑声中分明有一种调笑的意味。我无语。你又说:“你买个手机吧,我给你发短信。”我说:“我要赚钱买房子。”你又笑道:“有没有我的份?......”不知怎的,我突然感觉你那么陌生,那么遥远!
轻轻地放下电话,我看见落叶在我眼前飞舞。又到了分手的季节,我对自己说。
“是谁的错?
也许,你只是不愿意有人惊醒我高山流水的弹唱
你只是想轻轻地轻轻地
走近我
紫竹微雨 心语无数
也许,你只是想将我永久地珍藏
在那片无人走过也无人爱过的
寂寞的海
也许,你只是想找一个理由
最终逃离我
也逃离你自己
也许,我只是想倾听你来自天堂的声音
我只是想轻轻地轻轻地
喊出你的名字
云淡风轻 泪雨翩飞
也许,我只是想触摸你温暖的呼吸
感觉一种水晶般透明的
美丽
也许,我只是想采撷一缕阳光
寄放未来那些阴暗凄冷的
窗口”
我在网易泡泡上把你加为好友只因为你是潍坊人,只因为你的年龄比我大。
我对潍坊一直怀有特别亲切的情感,因为那个叫“晓玲”的多才多艺的、善解人意的阿姐,也因为潍坊人的热情与真诚。
我一直希望和成熟稳重的人畅谈人生中的种种困惑和无奈。
当我们发现彼此都深爱文学,便不由亲密地交往起来。
你把你写的文章发给我看,我也把我的网上文集和日记本地址告诉了你。
你总是非常认真地看我写的东西,每次看完之后,总是忘不了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你的感受。
你说更喜欢我的散文,有点朱自清的味道,很真挚感人。
我更偏爱你的诗,很深情,很美,真的。
后来,我们认了兄妹,因为我没有哥哥,你也没有妹妹,因为我们都缺乏一种情感。
再后来,我的泡泡出了问题,我们开始用电子邮件的方式联系。
你对我的称呼从“云儿妹妹”到“梅兰妹妹”;我对你的称呼,也从“刘哥”发展到“玉良哥哥”。几天不见,真的有点想念对方啊!
后来,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便在一个星期六的上午愉快地拨通了你的手机,但怎么也想不到手机响了一会儿便关了。过了一会儿我再打,就是打不通,关机了。
我的心情很不好。
下午,我去单位给你发了一封邮件。“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是我打的电话,你是不想听我的电话吗?既然你不方便接听我的电话,又为什么要给我手机号码?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啊,知道吗?我一直渴望一种水晶般透明地友情,你知道吗?你既给不起我兄长的情意,我们还有交往的必要吗?你说呢?”
第二天,我收到你的邮件。“云儿妹妹,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我父母那里,你那么远我要说认了妹妹没人相信,所以就关机了。后来我出来给你打电话,你不在。对不起,玉良哥哥。”
我原谅了你,但我的心情却很沉重。由此看来,我们始终不能光明正大的交往,不是吗?这算什么啊?我不喜欢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真的。
我当即发邮件告诉了你我的感觉,但你一直没有回邮件。
后来我的泡泡终于又能用了,你马上过来打招呼。但我的情绪一直不高。我问你看了我的信没有,你说看了。我说,你为什么不回信,你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说,是吗?你说,是的。接下来的有一会儿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也许我太敏感,我打出一行字:“我们都没有话了,就这样结束了吗?我很惆怅。是我错了吗?”你马上打出:“你没有错。”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是你错了吗?不会吧!”“也许我们都没有错。”“我真的渴望一种透明的情感,你知道吗?”“但我也不想别人知道我在外面交朋友啊!”“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我们又陷入了沉默。下线的时候,虽然我们“和好”了,我依然叫你“哥哥”,你也称呼我“妹妹”。只是,我为什么感觉不到最初的亲切啊!
也许你说得对,你没有错。其实我也知道,现实生活中有很多冷酷、无奈的一面,在这个虚幻的网络一切都有点不真实,有一种朦胧的美,真的很好,不是吗?
可我也没有错啊!流浪了这么多年,孤独了这么多年,我真的倦了,累了,只想握住一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情感啊!
那么,是谁错了呢?谁能告诉我?
尾声
“蝴蝶兰
是梁祝坟前千年的蝴蝶
还是空谷幽兰馨香的一瓣
望你
是一条没有季节的河
静静地流淌朝露和寒夜的钟声
今夜
当所有的河流都干涸
我以晶莹的泪光
望你 ”
这首诗是我在二零零二年十一月那段万念俱灰,甚至都不想活下去的日子涂涂改改写成的。
我曾经以为我已经写不出诗,这是我今生最后一首诗了。
我很喜欢这样几段话,真的。
“既然知道明天仍然要浪迹天涯,远走异乡,又何须身后的坎坷与眼前的荆棘!
人,其实生存能力及生命力都非常之强。只要你想活下并好好地活下去,便能活下来并能好好地活着。 生活,其实你说很复杂也很复杂,你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不必太多地去叹息生活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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