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迷情 作者：古井

peacelife30

香港女孩  1

　　香港女孩
　　她走在贫困区的古旧大路上。即将抵达她要去的职高中学。这所学校从香港创立贫民窟起一直到现在，期间唯一的改变是把多余的操场改成寝室。老师们都是花白头发的，他们从二十岁应学校的建立教学到现在，从不改变固执、传统、严肃的看法。这种敬业精神可贵到每到早晨便训教给所有学生听。目的要学生尊重学校，无条件服从学校的规律。但是连附近没有上过学的人也知道，其实这学校无非是挖空心思，变着法儿勒索学生的钱。因此一有报纸新闻发布关于学校的贪污被揭发的情况，这里的校长和教员就会有突如其来的整顿，比如修补十分破烂的教室，改造学生劣质的午餐，但重点还是放在包场电影上，以安慰学生们的怨怼心情。

　　她现在进了学校了。操场上由于比较宽阔，使得太阳能够把炎热集中在一个点上。这里没有一棵绿化树，放肆的风带着洪炉气味的暖风。她往教室栏杆上看，没有一个人影。人们或者躲在教室里睡觉，或者去了廉价的冷饮店吃冰棒。远远的学校报栏那，倒是有几个女学生拥挤着，呼吸着对方的气味评论一则新闻。她经过的时候听到十分崇拜的声音说一个人的伟大事业，然后是“周小伦”的名字。

　　这是个名扬国际的超级歌星的名字。有可以改变一个人惯性的诽闻，和让人陷于迷信的评论。曾经有编辑把他放在总统常出现的封面上，现在扩张到一所无名的学校上来了。

　　狂热的崇拜和拥护一个有神话嗓子的歌星，不知道是不是人们本身的风骚需要发泄，古时代靠宗教信仰填补欲望，现在却以空幻的想象制造生活趣味，是人性不可改变，还是每个时代都有的愚昧。

　　她名字叫高圣美，现在想到这些学问，也无法知道是愤怒的妒忌有钱的名人，还是自己具有天赋的哲学才能。但她知道，自己对任何脱离实际的浪费钱的娱乐不感兴趣。

　　她从小就为生活奔波。父母早死了，一个爷爷把她养到上学的年龄。然后她便开始卖冰棍，靠这些收入支付学费和生活费。在她那个年龄，能够过多的感觉到冰棍箱的沉重，但她却伴着它走遍整个贫民窟。这里有什么娱乐消遣的地方，或者哪里盖新房子，她都知道。她甚至熟悉富豪区的一些消费地方，靠着这挣了很多钱。她满怀欣喜的把钱全部交给爷爷，却不知道爷爷其实是个酒鬼，她有多少钱都无法填补他的贪婪。所以当她读完小学，意识到金钱的性质，懂得它应该正规的利用和发挥的时候，她便开始怀疑爷爷的行动而私藏金钱了。但是爷爷彻底是个无赖，他在想方设法的榨取圣美的钱的时候，也想方设法表示拿圣美的钱是天经地义，合乎家教与道德的事情。圣美只能够收藏有限的金钱，她节衣省食，过着最令人同情的简陋生活。但从小谋生的经验，让她熟悉挣钱的规律，这或许是命运公平的一面。高中的时候圣美开了家废品收购站，靠着积累与节省，同时瞒着爷爷，存了许多钱。她现在不仅是能够照顾自己的生活，还能够应付爷爷一些不必要的酒钱，尽管爷爷还经常抱怨生活的不公平，说他得不到平常人家的儿女的孝顺。

　　现在高圣美已经摆脱日光下苦涩的生活回忆，也忘记了人们崇拜的歌星周小伦，她看到了自己读书的教室门开着，里面间断有同学的叫喊，和一些有别于任何时刻的朗读声。

　　高圣美奇怪读书的声音就像是奇怪自己的不喜欢读书。

　　同学们一个个贪玩，或者厌倦，或者反抗，和她的那种颓废性质不相同。她是为生活奔波苦闷透了的，而同学们是为家教无聊透了的。高圣美不喜欢读书至少有一个理由，她能够自己挣钱珍惜生活，看透世俗不把学校放在眼里。她只有自己的天堂，喜欢深刻的绘画，把世界和人性的丑陋表现在绘画作品中。同学们不喜欢读书却毫无理由，她们无法透视工人和干部的生活不同，无法感受读书有舒适工作而不读书只能辛苦劳动的问题所在。因此这些学生幼稚。他们和高圣美相比有气质上的差异，一个稳重，一个轻佻。但没人觉得高圣美是班级里象征美貌的，除了她穿着朴素，皮肤受奔波显得黢黑，所以从来不是注意的形象。

　　高圣美不在意自己的美丑形象，就像是不习惯读书一样，她认为这些是别离物质基础，与生活元素脱离的不实际想法。

　　在奇怪教室里有朗读声音的间隙里，高圣美打开房间小门，一眼看到触目惊心的现象。只见无数人戴着白纸帽，在帽子上写着不同的字，做了不同标记的记号，大概是：歌颂，赞扬，欢迎，崇拜，等等说不出奇怪的文字。他们绕着书桌走，嚷着声音，有的唱歌，有的呻吟，有的举着报纸，那些奇怪的朗读声音，就是从这报纸里传出的。

　　高圣美又看到黑板上，画着一个人物形象，具体模糊，只能隐约看出是个手拿话筒，身着艳丽服装的歌星形象。旁边却写了个醒目的红粉大字，欢迎周小伦来香港举办演唱会。

　　高圣美只等看到这几个字，才算是省悟过来，原来班里的同学，都在迎接一个歌星而表现一番。这举动，真是连总统也要羡慕和吃惊。也许呆这贫民窟读书的孩子，没钱去听真正的演唱会，只能彼此私下的表现，以发泄内心的强烈崇拜思想了。

　　对所有同学的体现，高圣美只有一个想法：名人是否至高无上？

　　她感到自己很滑稽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为今天特有的日子而感动。她平素是从来不说些玩笑话的，可是今天，却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受情绪迷惑的声音问同学：周小伦的演唱会的票价是不是高过奥运会的入场票啊？

　　“那还用问，”同桌的女学生说，“当然要高出很多了，周小伦是大众的神仙嘛。”

　　“就是，”同排的另一个女生说，“他的创作才能是伟人才可以比拟的。”

　　“说这些有什么用，”后面一个男生突然嗤之以鼻的说，“你们有钱去听他的演唱会，亲眼目睹他的风采么？”

　　高圣美转头看了眼，原来是班级里最有钱的钱本。虽然同是贫民窟里的学生，这位钱本却不一般，有着家世的富贵，据说还和某某华侨攀在一起。他平素就是这副高傲的脾气，就像漂亮的女孩以为自己是鹤立鸡群一样。

　　“你是很大方的了，”高圣美的同桌立刻谄媚的说，“不知道可以带我去过下瘾不？”

　　“就带你一个人去是没问题，”钱本立刻回声说，“就怕班里太多穷兄弟都要我照顾，这就难办了。”

　　高圣美心里想：故作轻松显示自己有钱，真是虚荣的家伙。

　　却没想到居然还有别人相信这吹嘘之言，举出个建议说：“那大伙可以做个游戏，一起抽签啊，谁抽到了就让谁跟你去。”

　　还有自以为文化深厚的人说：“不如打个谜语吧，谁能够猜中就让去。”

　　好了，真让人觉得困的，高圣美由于工作繁忙所以想睡觉，最后她什么也不知道的睡过去了，直到被同桌推醒，原来是老师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室里的喧腾已经结束，老师进来讲课了。

　　高圣美支吾了一番，度过了这个令人厌烦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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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女孩  2

　　丽溪路就建立在丽溪边上。这里的溪水透着排泄物的颜色，淡黄，脏污，泛着垃圾的泡沫，处处可见堵塞。然而人们食用的水还是这里的。就在不远处的贫民窟内有个自来水加工水库，居民都知道除了这溪水可供需求，其它别无途径，但还是不把整顿溪水放在心上。他们的心理可用眼不见为净来叙说。
　　高圣美是少数关心环境卫生的人之一，因为她长久与垃圾接触，内心既讨厌垃圾的臭性，又希望天然环境的美好。虽然她有时候埋怨那些扔垃圾的人，既然知道大路和溪水不可以污染，为何不把垃圾干脆扔到自己的收购站？

　　她的收购站在丽溪路中心，一个有分叉小路，可以在大路边注意到，而又不需要大路那样贵重店租的地方。这时，她心情愉快，保持着能够戏弄老师，而又滑稽同学尊崇周小伦的想法。她望着路边的小树，感受太阳落山的阴凉，心里考虑的是今天吴妈收了多少废品，整理好后有多少钱的收入。

　　吴妈是她雇来的合作伙伴。她后天性残疾， 走路需要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走。在高圣美没有办收购站，长期卖冰棍的时候，她们就认识。她同情高圣美的刻苦，高圣美也怜悯她的贫困。吴妈年轻的时候就因为残疾嫁不出去而单身，混了许多年是越老越穷。那时侯高圣美时常给吴妈五毛的冰棍吃，吴妈总是形态佝偻的拒绝。后来高圣美开了收购站，生意出奇的好，她就雇了吴妈来看管。

　　现在吴妈有了生活费很开心，她也赚了很多钱。

　　她知道吴妈是感激自己的，因此也时常想是否该给吴妈加工资。不仅因为挣的钱不少，而是吴妈整天忙碌，自己却很少管理收购站，她感到过意不去。

　　“我是不是今天该履行内心的承诺给吴妈加工资了？”她想着拐过路口，看见自己的收购站。

　　在一片杂七杂八的废品垃圾中，她一眼看到吴妈佝偻着身子挑拣有用的东西，然后把它放进旁边的一个塑料筒子里。这些工作正是她以前老干的。她熟悉所有工作的繁琐，这使心灵麻木，需要的不仅是耐心，还得忍受孤独的折磨。

　　刹时间高圣美又感动了，她走过去，拿过塑料筒，对吴妈说：“你可以歇息一会，让我来收拾这些琐碎的东西吧。”

　　“这怎么可以呢，”吴妈慌忙的说，“你刚从学校出来，累，同时还有功课等着你做。——是很重要的功课呢，刚才有个人长相不错，穿着体面，他拿着照相机，称呼自己是什么历史公司的人，要考察这里的环境，但是他一进收购站，就被你的绘画作品迷住了，他出来的时候捧着你的画，问我这是从什么地方收购来的，很值钱，能不能够卖给他，他说愿意出一千港币，我吃了很大一惊，仔细看那画，就是前个月你按照一幅古董画册画的画，那天你还问我画册放什么地方了，所以我记得清楚啊，这个人就是要这副画，他听我回答说要等你回来，我做不了主的时候，又加了价格说要出两千港币立刻买下来。我是想卖啊……”吴妈转头看了高圣美一眼，继续繁琐的说下去，“但我最后说自己得等老板回来，因为这画是老板画的，我不能够私下做主把它卖出去，他听说是你画的，立刻说可惜，然后又问我你是什么人，我说还在读书的，长得很漂亮的，他立刻又很高兴的说什么，‘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接着就给我一张纸张，说是名片，里面有他的手机号码。因为事情重要，所以我把那名片藏在收钱箱里了，我去拿给你看。”

　　吴妈说着想站起来，高圣美立刻拦住说：“不要了吴妈，我自己去拿来看看。”

　　进了收购站里面，很暗，四面模糊而整洁的分着种类堆放垃圾品。高圣美打开电灯，来到放钱盒的地方，打开，从里面取出名片，心里忍不住的奇怪，是什么人对她的画这么感兴趣，开价就是两千元，还留下名片给她。

　　她拿着名片走到离电灯光线明亮的地方，仔细看清楚名片写的内容，心里更吃惊，原来名片介绍是某某古董公司的概况，留了详细的公司地址和业务简介。不过无论从地址捉摸还是从业务联想，这公司都不是本地的。

　　一个收藏古董的人，会和绘画艺术有联系么？

　　为什么自己画了许多画，并且得意的是西方油画，他怎么单单对这副模拟的中国古代画有兴趣？

　　或许他是个收藏家吧，但也不至于收藏一个不出名的女孩的作品呀？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难道自己真的有绘画的天赋，而多年的学习得到了报酬？

　　真不敢想象啊，这是多么令人激奋的结果。

　　高圣美开始迷醉于最后的想象，身边的垃圾似乎成了举办画展的色彩鲜艳的地方。她感到自己听到了由衷的赞叹声，鲜花和掌声围绕着她，人们把她的作品印销成数万作品，每个家庭都挂她的画。

　　想象归想象，现实还是最现实的。高圣美回到现实的垃圾环境中，对着那些可以买几毛钱，然后堆积成几百元的垃圾惆怅。

　　管他以后怎么出名吧，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学习绘画的好。

　　高圣美拉开一个旧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有关广告销售的绘画作品，翻了几页，然后在画架上设计起来。她现在学的是广告设计，因为她有个目标，就是等高中毕业，在繁华区开一间广告装潢店。她已经有足够的资金，就差设计水平，和市场需求的感应。但两者都困惑不了她，她认为设计水平是可以学习到的，而市场经验则可以随实习而适应。

　　当高圣美从执著认真的设计学习里出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黄昏的风凉快的吹进来，她必须回去吃饭，因为这是和爷爷多年相处的习惯，爷爷罗嗦得不能忍受一个人吃饭，而把抱怨的话忍在心中说给自个听。

　　有时候高圣美真有想摆脱爷爷纠缠的渴望，但她知道自己忍不下心摆脱孤独的爷爷。

　　来到收购站外面，吴妈正望着西边的山脉出神。那里昏红一片，闪烁着人生最消极而美好瞬间的一面。吴妈又在叹息人生的短暂了。

　　“收购站可以关门了，”高圣美对吴妈说，“我们一起走吧。”

　　“等下恐怕还有生意的，”吴妈却说，“还是你先走吧，你爷爷等着你吃饭呢，我没事，再待会关门也一样的。”

　　“不要这样辛苦了，”高圣美说，“吃完饭你也该娱乐一下，去找那些老婆子耍耍嘴皮啊。”

　　“我才不和那些喜欢说闲话的老婆子说什么呢，”吴妈说，“都那副自以为体面的相。”

　　吴妈说着，却一拐一拐的去搬木板门，高圣美也过去帮忙，吴妈却说：“你先走吧，你爷爷还等你吃饭呢。”

　　“没事的，”高圣美帮忙关好门，“爷爷不就是喜欢他那酒吗，没我其实也一样吃饭。”

　　关好了门，吴妈却推脱着要去厕所，让高圣美先走。她总是如此，每当要和高圣美一起走路，她就推脱。

　　她还是那样自卑，怕影响自己的少女形象啊！

　　高圣美觉得异常苦涩，又一次感受到命运和人性的不公平。

　　她迈步往前走，突然听到吴妈在后面喊：“我忘记了对你说，那个买画的人说你这个星期六在这里等他。”

　　“我也忘记了，”高圣美回头说，“以后你的工资要加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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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女孩  3

　　抵达家园，看见一排二楼房子里，爷爷唯一的财产门前，挤着许多观众，大部分是邻居，也有附近的穷孩子，包括一条癞皮狗，他们安静，出神的看着什么。
　　高圣美直觉感到要出事，她快步走近，掰开人群的手，挤进门前。

　　屋里果然出事了，一个带着厨师白帽子的胖子推着爷爷，口中只是嚷嚷：“还钱，你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钱给我……”

　　高圣美从话中认出了胖子的来历。他是附近一家酒馆的老板，担任着厨师和伙计的工作，因为酒馆经营得差，所以没有多少生意，爷爷肯定是贪图他那家肯赊帐给他，所以去那样不卫生的酒馆喝酒了。

　　爷爷被胖子推搓得只是喃喃说不出话。

　　“钱我还给你，”高圣美看到爷爷丢脸，又是愤怒又是伤心的大声说，“总共欠你多少钱了？”

　　胖子老板回过头来，看高圣美的表情有点愕然，似乎不好意思，其实是很无耻的说：“四百三十块钱，你爷爷欠了有三个月了，我不得已才来讨钱的。”

　　“我明天去酒店还你，”高圣美说，“现在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得去银行取。”

　　“可是你爷爷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了，”胖子老板像是掉块肉的说，“我是经过很大的忍受才来讨钱的，你现在说明天给，我怎么知道你明天是不是会来，要不你到店里去拿钱，我知道你开了个收购店很赚钱……”

　　“你开了个收购店？”爷爷突然挣脱胖子的手，像是得到救命草一样的对高圣美说：“你很挣钱？”

　　“真是一个不幸的泄露，”高圣美抬头望天，无奈的对自己说，“这以后的广告店怎么办？”

　　“如果你肯还钱，”胖子还不停的说，“那你怎么怕去你店，如果你不还钱，我就不放过你爷爷。”

　　“那你在这里等两个钟头，”高圣美无奈的说，“现在银行没开门，晚上有夜班。”

　　高圣美说着往内屋里走，爷爷立刻跟上来，在她耳边小偷一样的窃说：“你在银行里肯定有很多存款了，是不是都是开收购站挣的，怎么不跟我说，我也好帮你操心啊……”

　　为那些钱怎么用操心吧，高圣美苦涩的想。

　　“我最近老是在挂念一个事情，”爷爷继续唠叨的说，“就是你以后的婚姻问题啊，要知道你现在真的不年轻了，如果不存很多钱，你肯定是很难结婚或在事业上起步的了。”

　　爷爷说着走到高圣美的面前，抓着她的手，迫使她必须面对自己的眼神，然后镇重的说：“你得把所有的存款交到我手上，一分也不少。”

　　“我不是小孩子了，”高圣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你还想过我好没啊，我的幸福，我的前途，我的自由，全部在这里了，我的钱不是拿去乱花，而是有事业的。”

　　爷爷几乎是惊呆了，他还是首次听高圣美这样对他说，他感到惭愧，但贪婪更厚重。

　　“你翅膀硬了，”爷爷搬着道理说那些无耻的话，“要知道你父母去世留下你，我是多么含辛茹苦的抚养你长大，花了多少心血，你那年四岁的时候，得了流行感冒，我是去卖血治好你的病的，现在你总算成长成大人，却说这些没良心的话，那你出去啊，我早知道你不要这个家了，记不不得有个老迈的爷爷了，你还留在这里假惺惺的安慰我做什么呢？”

　　“好了爷爷，”高圣美语气平缓的说，“以后我不仅多给你些钱喝酒，还给零花钱去消遣。”

　　这话可真管用，爷爷听了立刻平息了愤怒的腔调，谄媚的说：“我就知道自己的孙女懂事，疼我，爱护家庭，做个老师称赞的好学生。”

　　“还没烧饭吧，”高圣美摆脱爷爷纠缠的说，“我去烧饭，你自个到外面休息去。”

　　吃完了一顿简单的饭和菜，然后就是去银行取钱还债了。爷爷本想跟着去，但是看了眼孙女严厉的眼神，就说不出口了，但他还是跟着孙女出了房门，看到门前的邻居都跑光了，反而郁闷的说：“怎么突然间这么冷清了，要知道刚才的热闹可是难得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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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女孩  4

　　离开家庭，高圣美不是去收购站，因为那晚上没生意，也不是去学校，因为她认为读书已经够浪费时间的了，何况是夜习，她既不能接受夜习的多余开销，也不能忍受消磨时间而放弃挣钱的一分一秒。
　　在市中心的一个繁华集中的地带，有一家摩登酒吧独特的搞了个场面不大的舞台，因为工作时间只在晚上七点到十一点，所以高圣美便巧合的成为这娱乐项目的音乐主持人。她的工作无非是换歌曲给顾客听，不时还要随顾客的兴致吆喝几声。如果能够适应舞台那种颓靡的气息，这工作还算省力，而工资也不低。但高圣美真的不情愿接触这些跳舞的顾客，他们一般年轻，身上刺青，不是流氓就是花花公子。他们有什么权利这样浪费时间和金钱，买一般价格贵十倍的啤酒喝，点一首歌要一个正常员工一天的工资，无非是逗女孩子开心，那些女孩，也是从来没有良好观念的，像个妓女一样，用男人的钱比作出卖自己的青春。

　　进了酒吧，里面幽暗，霓虹灯没力气的、孤单的闪烁着。除了有两个卖酒的女孩在聊天，没有一个人看见，高圣美像平常那样，安静，冷漠的走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在这没生意的时刻，也要注重精神期待着，因为老板就在隔壁的一间小房间里吃喝睡觉。

　　过了二十多分钟后，就是晚上七点十分钟，酒吧里还是不见一个人。

　　对面卖酒的一个女孩突然说：“今天真没精神，都是你害的。”

　　“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了，”另一个女孩说，“难道是上次没有给你打听那公子的消息，害得你做了一场发财梦么？”

　　“不是，”先说话的女孩笑了，“是你推荐的那小说……”

　　“怎么，”后说话的女孩说，“是写的俗，还是写的太童话？”

　　“是太浪漫，”先说话的女孩说，“我看了整个通宵，今天才没精打采的。”

　　“本来就是嘛，”后说话的女孩说，“你没看评论，把现代浪漫爱情的所有特点都集中到这本书了，说什么前卫思潮的典型，什么女人与男人的关系……”

　　高圣美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她们感兴趣的东西了，原来学生们追求的幻想爱情，到这现实的社会，还是起麻醉的作用。但有什么用，不是自欺欺人么？

　　但高圣美毫无爱情经历，用她现在的话说，什么爱情不过是理想的东西，如果缺少物质现实的基础，只能空想爱情。

　　所以她不思考爱情，而自认为事业成功前，永不允许爱情迷惑她的物质理想。她要做个女强人，而不是口头上的浪漫。

　　老板突然从里屋走出来，满脸阴沉，恐怖的站到酒吧柜台边。

　　两个女服务员噤声不语，高圣美也注意的站直身体。

　　“好了，”老板朝工人说，“你们可以下班了。”

　　“您是说我们可以走了，”那个说看书困了的服务员大着胆子轻声问，“我们明天还准时上班？”

　　“当然准时上班，”老板显得没好气的说，“今天周小伦来香港举办什么演唱会，没人来这里跳舞了，真×××倒霉，恐怕连海湾战争也不至于影响酒吧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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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女孩  5

　　出了酒吧才七点二十分，离以往睡觉的时间差三个钟头。家里爷爷恐怕在客厅看电视，如果回去睡觉，必须经过爷爷那，而高圣美现在不想见爷爷，她对爷爷今晚露的那副嘴脸感到讨厌。
　　可以到附近游玩的地带逛逛，今晚多余的时间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可是什么地方不是自己从小熟悉大了呢？

　　高圣美甚至清楚这里附近哪个休闲地方卖过冰棒，哪天生意特别好挣了多少钱，还有哪些公关部门因为正规而不敢去做生意。

　　如果真要摆脱过去辛酸的阴影，她便只能去香港最繁华集中的地方去游玩，但那里离这里远，必须坐公交车去，否则走到那里恐怕都九点钟了。

　　两块钱的车费，就这一次，高圣美咬着牙说。

　　她上了760号的公交车，交了车费，胆怯而又珍惜的坐上座位。

　　她看着前面的开车司机，透过车窗看前面的道路，感到晕旋，又十分舒服，自在，她几乎感到自己是头一次坐车，因为上一次是很小时候了，她都记不得爷爷为什么带她坐车，然后到什么地方。

　　公交车启动后，立刻有一阵异样的感觉，高圣美的回忆结束，接着想起前不久的一个同学说，她最怕坐车了，一坐车就会呕吐，因为高圣美对车的那种仰慕的感情，所以记得清楚同学说话的声音和表情，现在这声音和表情仿佛魔法师一样，使她在晕旋中感到昏昏沉沉。她深怕自己也会呕吐，尝到同学说的那种可怕滋味。但过了一会，随着车窗外讯快消逝的景色，高圣美不再受担心折磨，她彻底感到坐车的滋味值得怀念和珍惜。她甚至想，如果把这眷念的念头用语言表示，将如何说呢？

　　如果读书好就可以解释所有现象，自己是不是要多用心学点知识，好应付世界先进的潮流？

　　但高圣美只是一想就过，她太对读书那种必须以巨大精力坚持的精神活动感到疲倦了，以至不能想象自己会有耐心抛弃信手可得的物质，而去空泛的追求那些知识分子所谓的崇高理想。

　　到了一个叫九龙古圆的地方，高圣美决定下车。

　　既然名字这么古老而有诱惑力，想必是个非常适合游玩的地方了。

　　到附近找路人一问，果然，在附近，经过一条游玩街和一个幽密的地方，有个神话一样的古老花园，里面有让人着迷和惊叹的建筑物。

　　高圣美谢过了告诉他消息的路人，朝着那条游玩街走，准备穿行过去。

　　但她随即被路中心的热闹震惊了。

　　她原本是不想注意身边的景色的，她从下车以后，一直忽略了身边的布景，那些商店和穿奇怪衣服的游人，并不是她要追求的娱乐目标。如果在平常，相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这个姑娘奇怪，而伫足停步，揣测与己无关的东西了。

　　原来在这条游玩街的路中心，几张供人歇息的石椅上面，悬挂着一个大屏幕的播放器。这时候正出现香港电视台，播放器直接播放今晚周小伦的香港歌唱演唱会。石椅四边拥挤的人群，全都是为亲眼目睹周小伦的伟人形象而在路边痴呆的。

　　高圣美发现，街上站着的人，基本是未成年少女，大概是花不起钱去见识真正的演唱会舞台，又不甘心看家里那渺小的电视，所以跑到街中心，不顾体统的过明星瘾了。

　　大屏幕里出现周小伦装扮古怪而时髦的形象，拍摄的要点几乎全是朝着他典型的亚洲面孔拍摄，不时转到现场的观众上，只见喧哗和尖叫盖过周小伦的声音，那些摇着手上的光灯，和几个人用手展示的“我爱周小伦”聚在一块，场面基本和今天高圣美在班级里看到的疯狂一致。

　　真是强烈的人和人的对比啊，就在大屏幕几十米远的地方，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举目无亲，辈受炎凉事态吹刮的一个坚强，固执，瘦弱的女性，而屏幕里的人呢，却象征着高贵，比喻着奢侈，浑身闪烁现代神话的佛的光圈。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够反映时代下人性的愚昧悲哀的么？一个有着强大信心，自认可以改变现状，开拓未来的女性，却受人冷漠，而一个空有其表，无文化无艺术的美丽幻想，却受到上帝的待遇。

　　高圣美从群众身边走过去了，她不敢看，自我的感到尊严受打击，她又不想看，因为这种观众的愚昧娱乐太让人感到孤独和悲哀。

　　她像是刚刚接受了一幕悲剧一样的离开了现场，摆脱了所有甘愿不幸，像是接受撒旦的魔鬼诱惑的人群。所有的一切，给她心灵带来震撼的同时，还起了麻痹的作用。她瞬间感到什么街道和摆设都是虚无的，一个人的精神，能够支配这么多人的思想，多么不可思议，多么像是古代的英雄神话。而古代的盲目迷信宗教，只是受政治引导下的支配才产生的，现在的这种自由崇拜，却产生在丰富的物质生活中。像是古时代语言的突破改变了精神的劳动方向，而向生活娱乐发展，现在的“人的表现艺术”却超越了精神上的必须口传的局限，而实在而有力量的进入任何一个心灵，从而引导这心灵走向不自觉的堕落，和无法改变的大无我牺牲中。

　　这种精神的力量如果浓缩为一个人，唯有那些为革命事业牺牲的战士可以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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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女孩  6

　　来到了那路人刚刚说的幽密地带，又可以发现许多传统的突破。许多个情人，状似缱绻实是发情的坐在一块，模糊的灯光，似乎专为衬托她们的理想情感。只见许多个手搂着肩，指头碰触指头的男女，或者低着头“禺禺”私语，或者面对面的放浪大笑，他们够幸福的，至少告别了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困扰，而抵达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话境地。比起刚刚看到的崇拜明星的那些人，这些人比较理智，现实，有实现生活愿望，和鼓舞生活力量的动力。
　　高圣美不完全崇拜他们，也无法解析它们那种痴狂的性情。只要这些人正经生活，不违背道德规范，有什么值得其他人为之注意，为之费神解释的呢？

　　更何况高圣美还是个对爱情一窍不通的小女孩，她还有梦可以做。

　　终归是到了路人所说的古老花园了。夜已深了，这里的铁拉门却开着，似乎是公家有意开办，而为群众服务的地方。但是随着高圣美的进入，她的意识却完全混乱了。她看到的是个完全私人的地方，说这地方私人，是因为那种独特的艺术造诣，还有古老的历史性。因为从外表上看，任何有思想有目的的人，会推断这是几十前的建筑，或者时代更远，总之是神秘而具备历史气味，难怪路人说这地方值得游玩，而且地方也以这园子起名了。

　　随着高圣美的惊讶和疑惑，她进入了古圆的第二道门。原来先前引人瞩目的园子并没有标名是为了忽略群众的眼光。而经过许多个花草和高大古老的树木之后，才真正进入园子，看到标题：归来园。

　　好浪漫而凄凉的名字，比之园子的神秘凄清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经过许多奇花异草，看了更多柳情叶态，绕过一个树丛，突然眼前一亮，见了一个四面安置霓虹灯的小喷池。而池四边则建筑了许多石桌石椅和楼阁亭台，四下坐着许多男女，仿佛在谈笑，而又姿态优美，仿佛受到环境的特殊感染。

　　高圣美瞬即受环境的感染而站住了，她一面欣赏建筑物的独特魅力，一面却在思考建筑该环境所采取的格局。她遗憾当代人无故弄些霓虹灯改变园子的古老气息，又知道如果没有这些霓虹灯，她将看不清楚这里的环境和摆设。也无从感受创建人那种独特的艺术风格了。高圣美隐约觉得这些摆设，和西方哥特式建筑有些相象，这图画的联系当然归功于她对广告设计的琢磨和对当代世界潮流的推敲了。

　　突然一个男人哈哈大笑说：“愚兄若能够成功开发南海的生意，当然要请客了，重要的还是乔部长多关照啊。”

　　高圣美被声音打断，感到十分失趣，她同时注意到面前坐着的些男女，穿名牌衣服和鞋子，打扮富气和妖艳，随即注意那些女人的神情，一个个强扮欢笑的样子，猛然省悟到，所谓的这些游客不过是些吃喝玩乐的商人干部，找一些妓女一样的女人陪伴作兴。

　　高圣美感觉恶心，似乎觉得该当回家睡觉，又认为自己不应当轻易放弃观赏美妙建筑物的机会。她在不远处找了条小径，决定循路看个究竟。

　　又走了些种满似乎四季常开的鲜花路，发现这里布局似乎绚惑人，不易寻得路径一样，高圣美充满好奇的乱走，觉得离刚才那些愚蠢的声音远了，才感到心安。她突然间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个喷池边。不过没见到霓虹灯，只有天空的月亮，温柔的轻抚喷池里的景色。是个女雕塑的石像，仰着头望天空，一双掬起的手心喷射池水，而喷射的范围又设计得非常均匀，十分细致而柔和的洒向四周的池里。看四周，也有楼阁亭台，花草缭绕，不过显得阴沉，似乎寂寞而冷淡。

　　突然花草那方的阴影里传来一声轻叹。

　　似乎男人的声音，神秘而诡秘。

　　高圣美不自禁打了个冷战，联想到记忆深处的可怕鬼魂印象。

　　她像怕见到长舌鬼一样的往声音处看去，却没见到人影，更加骇怕了，又疑惑自己的听觉在作怪。

　　这样过了片忽，有野草拂动的声音，刺激高圣美的心灵，让她紧张得自然退缩，接着是清晰的脚步声，扑次扑次的，震动高圣美的灵魂，她感到自己确实是遇上鬼魂了，而脚步声就是鬼魂索取灵魂的前奏，她后悔自己要来这地方，抱怨自己的好奇心……一个戴着很长鸭舌帽的男人突然从阴影地带走出来，朦胧而模糊的显示在月光下，面对着喷池，戴着墨镜，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神秘，如果不是他手脚正常，真的很令人相信这是鬼魂，但高圣美瞬即肯定了他的人的身份，因为他右手夹根香烟，此刻正十分自然的吸着。他那神情，与其说是神秘不如说是孤独，或者他在想些什么，因为从他失神的状态里，很容易看到一个受过感情挫折的男人的特色。

　　高圣美瞬间从好奇到骇怕，然后又从不安到想摆脱。

　　这时那男人却先离开了，他似乎没有注意到高圣美的出现，因为此时的高圣美，也站在他先前出现的那种阴暗的花草地带。

　　听着男人走路而去的“悉数”声音，高圣美心灵沉绽着忽起忽落的失落和遗憾意味。

　　她感到今晚的消遣应该到此划上句号，因为她已经够疲累，够欲望满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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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女孩  7

　　陌生人远去的脚步声渐趋沉静，高圣美也准备离开。却没想到这样的地方居然会出现打劫的流氓。
　　一个黑色流氓突然从草丛里跃出来。

　　他手握着白色发光的水果刀，佝偻着身子，月光下一副狰狞的面孔，魔鬼样的调笑着自己低级的趣味。

　　“小姑娘，识相点，我的刀只认钱不认人，你只要交出钱包，我就放你离开这里……”

　　“我没有一分钱……”高圣美颤抖的说。

　　“别磨磨了，现在不交出钱，等你尝了颜色不要后悔太晚。”

　　“救命啊，”高圣美突然尖声大叫，她瞬即明白了遭遇，也猛然记起刚刚还有男人走过，如果听到声音可以来救她，“有强盗打劫啊。”

　　盗匪听了高圣美的尖叫，立刻左手去抓高圣美的右胳膊，讯快的绕到她身后，握刀的手捂住她的嘴唇。

　　高圣美的嘴唇只是呜呜的发不出声音，紧张中突然想到看过的一个武打电影，右手肋狠狠的往后一撞，正中盗匪胸口，痛得盗匪一时弱了力量。高圣美就在这瞬间了挣脱出来，但就在她想逃跑的瞬间，盗匪的水果刀却划破她的右手臂。一个黑色的人影讯快的奔来，照着盗匪握刀的手飞身一个扫踢，水果刀落在了地上，盗匪转身想逃，那人影又飞身一脚揣在他背心上，盗匪狼狈的倒在远处，人影却听到高圣美痛苦的哭声，他犹豫了下，终于放弃盗匪跑到姑娘身边，想看她是否受了致命伤。盗匪却在这时刻逃跑了。

　　当人影搂着高圣美的身子，低声询问她伤得怎么样的时候，高圣美注意到他就是刚才那个戴帽子的神秘男人。她感到自己似乎呼吸到他身上的气息，不禁一阵晕旋，害羞和迷失的心情让她停止哭泣，让她像是做了个噩梦醒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随便来这玩的，却没想会遇上这样倒霉的事……”高圣美支吾的说着。

　　“好了我快带你去治伤，”男人脱下背心，用嘴咬破，撕下一条布想包扎高圣美手臂上的伤口，但别看他撕布的动作干脆利落，包扎伤口的本事却还不行，直痛得高圣美神经抽搐。“不知道这里有没私人诊所，或者夜晚开门的医院？”

　　“你还是带我回家吧。”高圣美眨着大眼睛对男人说。

　　“你家住哪里？”男人问。

　　“丽溪路附近。”

　　“要多久才到？”

　　“两个钟头吧。”高圣美按照走路计算。

　　“什么，”男人吃了一惊，伸手就抱起高圣美的身体，毫无遮拦的肉体碰触高圣美的肌肤，却以正常的口气说，“我还是带你到我住的地方去好了，希望你能够撑住。不要睡过去。”

　　高圣美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她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接触过这么近，她都奇怪自己今天和男人说话的流利了，而这个男人又那么英雄气概，体贴，温柔，似乎神话出现一样，迷人诱惑的拥抱她，以自然的肉体接触她。高圣美想到拒绝，随即想到所有电视里做作的女孩行动的样子，所以她又顺服于现状了，她也开始觉得这是十分自然的样子，只是自己其实伤的是手臂，瘫痪的伤却是男人的刺激起的作用。

　　就让我这样瘫痪吧，为一个温柔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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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女孩  8

　　神秘男人抱着高圣美跑出古圆的所有时间，高圣美都沉浸在十分美好而惬意的幻想里，忽略了庸人制造的俗境，忘记了时间和地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些去看演唱会的人多可笑，身边就有这么多英勇的男子汉。
　　当男人停止了奔跑，站在一架轿车前的时候，高圣美还在想，这些开车的富人怎么知道我的需求呢？

　　可是男人却抱着她，很费力的拉开了车门，这举动却让高圣美大吃一惊：怎么，这英雄还有轿车么？

　　男人轻轻的把高圣美放置在座位上，似乎怕伤害到她，可是高圣美却惊讶得疑惑了：他不用钥匙的开了车门，不是小偷就是个不在乎金钱的家伙。

　　但他那行动和任意开车门的举动，可以证明他不是小偷而是富翁。

　　这样看来，他要么是有钱到了疯狂的地步，要么是电视里经常出现的贵族家庭的败家子。

　　“你开车要到哪去？”高圣美终于找话问。

　　“去国际宾馆。”

　　说别的地方高圣美可能不知道，但说香港最豪华有名的国际宾馆她却听过。

　　“原来你不是这里人哪……”高圣美支吾说不出话的说。

　　“本来是来探望归来圆的，”男人开着车，低沉着嗓子说，“想不到距离上次那么多年，这里还是有这么多庸人破坏环境，真该想办法把它买下来。”

　　“有人欣赏其实不坏的，”高圣美又支吾了，“至少这伟大的艺术构思不至于埋没在潮流中啊。”

　　“这园子是很有艺术价值吧，”男人却出神的说，“我也这么认为，真的这么想，无论是哪个时代也不会有这么独特的艺术构思，它沉绽着最惹人羡慕和遐思的两个灵魂的结晶。”

　　“两个灵魂？”高圣美不自禁插嘴，到身边男人的沉默，又感到后悔，自己说了最幼稚而最不该说的话。但他却没在意，像是根本没听到高圣美的话，只是自己责备自己的说：

　　“我干吗要说这些历史的事呢？空惹痛苦。”

　　原来他是有心事的，同时又很痛苦的，至少在这一刻。

　　汽车继续开动，两人沉默不说一句话，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一栋豪华巨大的五星级宾馆停车室停下。男人松开高圣美身上的安全带，想要抱她起来，高圣美却拒绝说不要，随即以没事人的形象站立在他面前。他还是那副神秘的样子，戴着鸭舌帽和墨镜，随即怔了下说：“原来你伤得不重。”

　　两人对望片刻，都笑了。

　　高圣美开始感到所有不自然都被这心有灵犀的笑冲走了。冲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纯洁。

　　她随着他经过整洁明亮的停车室，踩在最显示富贵的美国地板上，然后是布料华贵的地毯，一个侍从在开门，看到闪烁明亮如白昼的灯光，走上扶梯，在电梯里伫足，通过开门小姐进了套房。一个房间突然开了门。一个仰着头满脸傲气的女青年，穿公司制度的蓝色衬衫，站在他面前等待吩咐。

　　“到明天下午十二点起不要接受任何采访。”他轻声说。

　　“明白了。”女青年至始至终没有惊讶过高圣美的出现，似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她一声不说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也不解释她的来历，只是沉默的打开房间，里面的灯一直亮着，出现的是法国式设计的浪漫房间，一律白色而透明，地板干净得像婴孩的脸蛋。

　　她算是认定他是那种富贵企业家的公子那类人了，可是当他摔下帽子，摘下眼镜，侧过身，脸对着她说“请随便休息”的时候，她却震惊了。

　　天哪，怎么另人相信的事实。

　　他那妖魔一样帅气的脸，居然是天皇巨星周小伦的脸蛋。

　　高圣美感到身子有些发软，她像被麻痹针捅了一下，感到身边的一切都充满玄幻和不可信的色彩。她看到旁边躺着一张席梦思，另一边是凉椅和茶几，她感到自己似乎没心情看什么了，她得认真思考一下，是必须思考的那种生活习惯。

　　“好了，”她说，“你准备怎么安排我和你？”

　　“你说什么？”周小伦吃了一惊，这话让他想到性那方面，但他注意眼前姑娘的脸蛋，只看到严肃和认真，虽然那天真的样子，但神态的线条仿佛吃人，他最后意识到她可能是说怎么给她治伤，他立刻朝隔壁喊：“李秘书来一下。”

　　一个敲门的声音，李秘书出现在面前。

　　“请问什么事叫我？”

　　“帮她看伤口一下，”周小伦指着高圣美说，“她受了点伤，就交代给你了。”

　　所有的事情几乎是讯快的度过，高圣美麻木的感受身边的一切景象和事物，最后才醒悟到要和他分开，并且和一个她不认识，觉得她高傲得难以相处的姑娘走开，她真有点接受不了现实，她想要告别，但是隐隐觉得不舍，究竟是周小伦的名气吸引了她，还是周小伦的英雄举动迷住了她。

　　高圣美随着李秘书跑开了。

　　在一个房间，李秘书检查高圣美的伤口，突然问：“究竟是哪个演戏的把你弄伤了，难道导演就在旁边看着不理么？”

　　高圣美想说自己不是演戏的，自己是办收购站的。真的，她真想说出来，她觉得这样忍受不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来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狱，是地狱新的节目，让人尴尬。

　　她最后没说出实话，她终于埋没自己的灵魂和自尊，一声不响，连她经愕的抬头看她的时候，她也以沉默掩饰包装自己。最后，在互相沉默，和互相尴尬里，她跟她进了一个房间，然后在那床上睡觉。

　　但她怎么能够入睡，今晚的遭遇和躺着的床铺不是像童话里的故事么？

　　她想这么长时间就是在幻想中过去的么，因为她当她迷糊睡着前，感到窗外的天空有些泛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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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女孩  9

　　夜里高圣美做了梦：她在海潮礁石边看落日，突然天塌下来，她慌忙的逃亡，周边尽是劈啪的流星雨落地的声音，跑到一个山谷的时候，突然火山爆发，她又往回跑，大地却猛的裂开，她感到自己就要落下去了，下面是黢黑一片，接而是自然的飞了起来，天空里满是奇形怪状的精灵，有的长翅膀像天使，有的却狰狞恐怖若魔鬼。她尖叫着就醒过来了。
　　手臂上感到疼痛，她接着想到昨天被周小伦救的情景。

　　他赶跑劫匪那么英勇，对待受伤的陌生人那么温柔，和传媒宣传的至高无上的周小伦多么不同，可他又是一直抱着自己来到车里，然后不曾分开的和自己来到这里，他确实就是歌星周小伦啊，除非昨晚的事也是个梦境。

　　她想着便看四周，发现自己确实是呆在这金碧辉煌的童话世界里，身上还能够感受到高贵床铺的柔和。

　　“糟了，”高圣美猛的跳起来，“现在几点钟啊，今天星期二，我还要去上学呢。”

　　她打量四周，希望可以看到时钟，但只发现华丽的地毯和整洁的墙壁，这里除了没有时钟，连其他简单的摆设也没有，比较起来，她那杂乱的收购站，倒是更为实用，凡是生活需要的，应有尽有，但她还是缺少一盏手表，以前收购过一只，但戴不久就坏了，以后再没出现过。

　　高圣美慌里慌张的下床，看到鞋子破烂，对比地毯印象异常深刻，苦涩而玩乐的思考等级的差别，便跑去拉门，突然想起可以通过天气看时间，自个说了声，“瞧我糊涂的，都怪那劫匪。”跑到阳台上，发现太阳才升起来，原来昨晚入睡那么迟，也没睡多少时间，可能是反常生活的正常现象吧，听说突然睡觉迟，反而醒得特别早，而且有精神。

　　想到不至于旷课，不禁松了口气，她那学校，没什么好，就是纪律严格，学生违反纪律轻则写检讨，重则留案底。

　　可是怎么离开这里呢？

　　高圣美突然想起自己呆的环境，昨晚梦游一样的随英雄周小伦走进宾馆，看待所有一切都迷糊而陶醉的，解铃还需系铃人，要离开当然是通过周小伦了，可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起床了，还记得昨晚他嘱咐秘书今天十二点前不要打扰他，他难道很会睡么？

　　另一个办法是去找李秘书帮忙，但怎么说得出口，不说她那傲气，就冲着昨晚她跟自己说的话，高圣美就不想找她。

　　什么演员导演啊，高圣美固执的想，难道正常人就不可以穿这样的衣服么？

　　气归气，现实还是现实，高圣美不禁审视了下身上的打扮，是有点过时的，这些衣服的式样，和毛泽东时代的差不多，不过气质古典啊，总算是没钱人最佳最理想的打扮吧。

　　突然房间里响起门铃声，引得高圣美以为是电话声，可是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电话，又响起铃铃铃的声音，她才怀疑是门铃声，毕竟门铃她还是知道的，就不知道宾馆里的房间也有门铃。而且没想到门铃的声音像电话那样多重的，接着再次响起门铃声，然后就静寂了。

　　看来应该是门铃声了，如果是周小伦，那就最好了，自己可以让他带自己离开这里。

　　再见吧，这邪恶的天堂。

　　高圣美开了门，外面周小伦穿一身新衣，清爽的展现在她面前。

　　“早上好。”周小伦迷人的一笑。

　　“我还以为你还睡觉呢？”高圣美也说，“谢谢你们的照顾，可以带我离开这里么？我还要上学。”

　　“我感觉得到你是学生，”周小伦说，“我正是打算送你去上学的，当然在此之前要吃早餐。”

　　“是么，”高圣美嘻嘻的傻笑，“可是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吃早餐啊！”

　　“其实你应该把我当朋友，”周小伦耸肩笑说，“我对你无恶意，只是顺便和你吃个早餐，你不应该拒绝，这不合淑女风度。”

　　“可我不是淑女啊，”高圣美结巴的说，“你倒很像个绅士，很让人敬仰的。”

　　“你因为我是周小伦才这么说的么？”周小伦突然变了色，像是魔鬼一样愤怒的说。

　　“不是这样的了，”高圣美更加结巴了，“你其实，你救我的刹那很英雄的啊，我那时根本不知道你是周小伦……”说到这的时候，高圣美感到一种伤感，和不被人理解的委屈，但她坚强的克制住，把话说完：“不管你是不是歌星，在我的眼中都一样，是个完美的男人。”

　　“你真的觉得我像平常人那么好相处？”周小伦有点怀疑。

　　“不是一般歌星私生活里的平常，”高圣美毫不犹豫的说，“是一个大英雄那样的平易近人。”

　　“让我带你去吃早餐吧，”周小伦开始觉得这小女孩的恭维很新鲜和实用，但随即想起什么的说，“不过你穿这个不行，我秘书那应该有衣服……”

　　“我不穿她的衣服。”高圣美立刻打断。

　　周小伦一怔，像是首次感觉到眼前女孩的性格一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但他没看出什么异常的特点，这个女孩和那些小歌星比起来姿色上不逊色，但举止中也没区别，顶多是像那些刚出头的小歌星，任性，而不通人情。但她的服装真的像演员的服装，让人吃惊现代还有人穿这种老时代的东西，所以有些耐人寻味，却真的不适合在餐厅里吃饭。

　　“你知道不，”周小伦想着解释，“楼下餐厅里都是些时髦的人，比如政治要人和一些科学家，还有商人，贵妇，导演，和服装设计师……——你这样穿着会让我很难堪，因为我不接触戏剧电影，传出去会出现诽闻，说我在勾搭女演员，或者准备演出电影，这对我将很不利……”

　　“好了你不要解释了，”高圣美盯着周小伦说，“我换衣裳。”

　　“你早说就好了。”周小伦又耸肩。

　　“但我要穿你的服装，”高圣美说，“不要对我说你从来不穿体恤和牛仔裤。”

　　“可以按你的要求办事，”周小伦是彻底感到这个姑娘思维奇特了，“我本来就有很多时髦的衣裤，适合女的穿，包你满意。”

　　在更衣室里穿好了衣服裤子，高圣美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是自己。

　　里面的女人摩登，时髦，气质激进的超脱，随着黑色雕花纹的图案的短体恤疯狂的舞蹈着，蓝色的牛仔裤则显示高贵，大海般汹涌，平和宁静的气息。她的黑色皮肤在无目的的衬托下，显示出一种来自黑人那样的性感，和暴露的女性主权观点，如果能用超脱世俗的女强人来表示，这将是最理想的打扮。

　　高圣美不无得意的站在周小伦面前，为他的震惊感到丝毫的羞涩。

　　“不可思议的现代女性，”周小伦惊叹的说，“我找不到更完美的语言搭配你的容貌了，你真让我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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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女孩  10

　　到了餐厅，上等人身份的客人层出不穷，看到这些人的打扮和挥霍的气魄，你才可以现实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上等人。而“上等人”这一称呼，对这些现代富人来讲，毫不过分，因为他们虽然态度和蔼，不似暴发富一样看重金钱的利益，却在和人讲话的口气里，直接流露出等级区别。即使他们说话的对象都是同等人，但还是阶级明显，这取决于一个强人的习惯心理，他所思考的所有事物，应该都是固定的，因此，习惯培养了这种阶级，看上去像傲慢。
　　周小伦坐下的时候就注意到高圣美的那种留恋四周布景的目光，以为是一个中等阶级学生应有的神态，却不知道高圣美其实是在观察四周人的形象举动，这将有利于她以后对绘画艺术的发展，对不可能有第二次上等人经验的高圣美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昨晚她因为迷醉而忘情，今天早上却是格外精神，她以反复的记忆方式储存所有信息，包括角落柱子上的细腻花纹，都一一记录下来，如果周小伦知道她有这个志向，将会不轻易把她当普通接触过的陌生人看待——他客气的称高圣美是朋友其实是礼貌习惯的随口说说。

　　“小餐包配烧烤火鸡一个，另外加柠檬汁，谢谢。”周小伦礼貌的吩咐服务员，然后问出神的高圣美：“你早餐吃什么？”

　　“什么，”高圣美受惊似的问眼前的周小伦，看到周小伦嘴角歪向一边，才发现身边站着服务员，“菜单？”

　　“对不起女士，早餐没有菜单。”服务员怀疑眼前的是华裔人或者非洲混血儿，特地用英语重复一便。

　　“我知道了，”高圣美卖弄智慧一样的说，“就按照他那样的来一份，其他什么我都不需要。”

　　“再加两杯牛奶吧，”周小伦突然吩咐，然后对高圣美说，“早餐喝牛奶对皮肤的白皙很起重要。”

　　“说说你为什么来香港举办演唱会？”

　　高圣美本来是心不在焉，可有可无的说，却没想到周小伦把她毫无目的的话当成是有目的。

　　“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些，”周小伦说，“虽然这合乎我的生活规律，但我却一直觉得没有意义，但既然都已经神奇巧合的邂逅了，还说什么朋友，就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业吧。”

　　“可我并不关心你的明星生活，”高圣美却认真的说，然后肯定，“绝无虚言。”

　　“好吧，”周小伦哑然，感到可笑，但还是不相信眼前小女孩的话，自顾自一样的说下去，“我出身一个古老环境的世家，所以家庭并不同意我去当什么艺术家，他们认为，影视艺术不同于文学艺术，是个待遇薄弱的生涯，你应该知道过去的京剧，就是现代戏曲艺术的一种，那个时代由于缺少影视的媒介，即作用渺小而被人瞧不起，而又意志薄弱受人轻视，所以我认为自己是很幸运的，我从小在学校里受老师抚养长大……”

　　高圣美听得悬念矢起，又不忍打断。

　　“一直过着孤独寂寞的生活，唯一能够培养我欢乐，造就我走向天堂的地方就是音乐和图书，当时很多老师都热爱音乐，我从儿童起就听莫扎特，贝多芬了，到了初中，一些日本流行乐曲和西方歌曲，吸引了我的全部精神，我开始投入全部精力幻想自己成为一个伟大的音乐艺术家，而恰巧有个教语文的老师非常有文学涵养，他传授了我一些文学方式和概念，我受到启蒙和领悟，终于开创了属于我的事业，一直到现在，我不辜负天赋的成了大歌星。”

　　故事说完了，令人嘘叹，但高圣美注意到没说出要点，周小伦只是叙说了从小的寂寞，却没说他以后的感受，相信那也是非常艰难的，就是以前的高圣美理想开广告公司一样。

　　早餐盛在一个美丽的瓷盘上端来了，高圣美主动接过早餐，似乎在表示对周小伦故事的钦佩和敬意。

　　然后是一顿丰富的食物享用，高圣美到现在才感到饥肠辘辘，却忘记不了看身边人吃食的动作，随时注意自己的神态举止，虽说吃饭没多少讲究，她也习惯看许多人在酒吧喝酒，但在一个自己十分钦佩尊重的人的面前，还是注意一点好，这不需要耐心的学习，只要稍微留心点就可以了。

　　吃西餐的时候，周小伦又跟她说了些周遭人的趣闻，高圣美还是头次想到上等人间也有这么多风趣的隐私，她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感到周小伦的谈吐，优雅，理想极了，她遗憾自己没能好好学习知识，去衬托周小伦的天赋才华，而不至于为他的寂寞分忧解难。

　　一顿饭吃完了，周小伦又要用轿车送高圣美去学校，但被高圣美顽固的拒绝了，她再如何现实，也不至于让周小伦看到她所在的学校的破烂样子，虽然这样下去没结果，但起码有梦可以做，少女的自尊是强烈而必须小心呵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