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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 日 神 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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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20:33:43 |只看该作者
十一、围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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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寒把命令布置下去之后,李雄明带着丁三和另外一个兄弟就上了房顶。他带着丁三主要是怕丁三偷偷逃跑,这两天丁三一直就有逃跑的心思,李雄明什么人,军营里面混那么多年,看得透透的。

三个人爬上屋顶,机枪死沉死沉的,费了好大的劲才弄上屋顶。李雄明架起机枪开始朝鬼子射击,边上的兄弟拿油壶刷子弹。李雄明很快就把鬼子的火力压制住了,这时鬼子所在位置非常尴尬,处于两面夹击的土路上,而且四周毫无遮掩。

鬼子的掷弹筒手连忙朝这边射击,一枚榴弹越过三个人的头顶,把后面十几米远的屋顶炸了个稀巴烂。李雄明手心都出汗了,丁三干脆被吓哭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李雄明节约着子弹打短点射,枪口嗒嗒嗒地三发点射朝鬼子的掷弹筒手打过去,把他拦腰打成两截。副射手捡起了掷弹筒,疾步飞奔到一处粪坑那儿趴了下去,然后抬头进行观瞄。第二发榴弹打得非常近,距离李雄明的机枪火力点不到十米爆炸的,土块瓦片砸在三个人身上。

这时李雄明发现自己的副射手开始往外吐血,这个几天前刚刚参加东北军的庄稼汉,好多人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不怎么会打枪,所以李雄明教他刷子弹,往机枪供弹,当自己的副射手。

当时李雄明还问他,“兄弟,当副机枪手可悬啊,一打仗鬼子的轻重火力全往机枪火力点招呼。”

那个兄弟憨厚地回答说,“怕个啥,你不怕,我又不少长个卵子。”

没想到,刚打了几天仗,这个朴实的庄稼汉就这么为了打鬼子要流干自己的鲜血。

“兄弟,你怎么了。”李雄明焦急地问。

那个兄弟笑笑,此时他已说不出话了,但还是随着李雄明的射击进行供弹,往子弹上刷油。其实此时他已经严重内出血,刚才榴弹的弹片打在他的后背,整个肺部被撕开了一半。

射击还在继续,嗒嗒嗒,嗒嗒嗒,带着一个朴实的庄稼汉的鲜血射向鬼子。那个庄稼汉坚持着自己最后的力气……终于,掷弹筒副射手探头观察的时候,一发凝结着中国庄稼人的仇恨的子弹掀翻了他的头盖骨。

农民,一个多么朴实的字眼,一个多么光荣的字眼。

抗战期间,多少农民含着眼泪告别自己的沃土,告别自己的妻子、孩子走上战场。川军、桂军、滇军、74军、88师、八路军,哪支赫赫有名的部队主力不是农民。

正是今天我们拿来骂人的农民,当年组成了打不垮的民族脊梁。“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可是筑成长城的那些生命中,有多少是高官的子弟,有多少来自于官宦。

是农民,今天被我们轻视的农民,今天被我们遗忘的农民,今天被我们欺压的农民。是他们一次又一次拿自己的血肉之躯保卫着这个国家,是他们端着刺刀血战不退、冲锋不止,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唱响了中华民族不朽魂魄中最昂扬的篇章……

向那些离开自己的土地拿起钢枪血战日军的农民致敬!

李雄明觉得自己胸口想是被刀子在戳一样,揪心的疼痛,那个兄弟还在吐着血,还在坚持着。

“兄弟,你真是个有种的爷们。你慢点死,我再帮兄弟多杀几个狗操的小鬼子,妈比的,小鬼子,你妈比的敢杀我兄弟,我豁出去了。”李雄明一边圆睁着自己的眼睛不让眼泪下来影响观瞄,一边在自己心里说。

机枪哑了,那个农民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流干了最后的鲜血……

血慢慢地顺着房顶流了下来,滴在地上,拥抱国土。

李雄明看到身边哭泣的丁三,上去一个嘴巴抽了过去。

“看看,死在这儿的是你的兄弟,哭什么哭,拿起枪,妈了比的给你的兄弟报仇啊。”李雄明哭了出来。

丁三看着身边倒下的兄弟,慢慢而坚定地将步枪顶上了肩膀,子弹横飞,丁三却好像麻木了。他抽泣着瞄准了一个屎黄色的形状,那团形状远远地举着一把指挥刀。

当的一声枪响,丁三费力的拉动枪栓,退出一颗滚烫的弹壳,然后顶上第二发子弹,还是瞄准那团形状,扣动了扳机,那团形状倒在了地上。丁三此时停止了抽泣,哭是没有用的,面对禽兽,唯一的办法是打死他。从这天起,丁三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

由于掷弹筒被打掉了,日军失去了可依托的火力支援。尽管边上就是战马,但日军却没有骑马逃跑,而是紧缩战线,利用擅长的精准射击进行防守。武士道精神驱使他们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李雄明带着丁三从房顶爬了下来,冲出院子飞奔到一处民房边上,沿途嗖嗖的子弹打了过来,但两人充耳不闻。李雄明拿机枪砸开门栓,里面炕上面蜷缩着惊恐的老百姓。

“老乡,外面在打仗,你们赶紧跑吧。”

两口子匆忙穿衣服的时候,李雄明看到了那个女人肚兜之外丰腴的白肉。他把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遍,然后小心地撕开窗户纸。从窗户看过去,这个屋子非常好,正好成了二十度的狭窄夹角,鬼子没办法集中火力打。而屋子里是暗的,从里面看外面很方便,外面看里面很困难,唯一能暴露位置的就是枪口的火光。

“朝那边放枪,明白了吗。”李雄明把自己侧翼的安全交给了丁三,这个十几岁的小兄弟。然后李雄明架好了机枪,沉重的机枪刚才让他跑的气喘吁吁的,他定了定神,然后换到左肩射击,自己用右手供弹、刷油。

这个出其不意的火力点把鬼子打得措手不及,这个也是李雄明在这两天领悟出来的打法,中心挺住了猛打,同时两翼迂回。而自己这迂回过来的一侧,恰恰是鬼子没有想到的地方。

虽然左肩设计,另一只手供弹、刷油影响了射击速度,但反而让李雄明观瞄、射击的更加谨慎、精准。没到几分钟,不堪火力袭扰,一个日军士兵站起身冲过来投弹。嗒嗒嗒,李雄明的子弹打在他的腿上。顿时,从膝盖之上,那个日军士兵挣扎着从地上支起身子把手雷投掷过来。

李雄明立刻就地卧倒,同时一把拉住还在开火的丁三,然后死死地将丁三压在自己身子下面。轰隆,手雷炸开了一个洞,李雄明晃了晃脑袋,眼前金星直冒。他从地上把机枪抱了起来,重新朝对面开火。

丁三也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此时他只剩下不到五发子弹了,但还是有鬼子试图从他这一侧包抄。丁三很焦急,但他此刻却异常地冷静,他屏住呼吸,眼睛拿标尺缺口虚虚地套在远处的一处土坑,刚才有个鬼子爬到了土坑里面。

那个鬼子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土坑里面闪出一道枪口火光,当的一发子弹贴着丁三的帽子飞了过去。丁三几乎也同时开枪,那个鬼子手一挥,一头栽倒了。丁三白捡了一条命,他比普通人矮,鬼子看不清楚,所以只按照估计的位置打的,子弹仅仅打高了那么一点点。

轰……又是一发迫击炮弹砸了过来,骆钧的迫击炮打得准头很差,但起到了很强的心理威慑作用,让鬼子不知道是遇到了一个什么建制的抵抗。

骆钧校了一下射击诸元,然后手一松,炮弹划着身管滑落到底座,砰的一声,炮弹射出炮管。这发迫击炮弹落点很准,一个鬼子被炸成两截,躯干残片划着弧线掉在不远处的地面。

虽然老早就被乱枪打死了指挥官,但鬼子丝毫不慌乱,而是固守着几处可依托的地形进行抵抗。此时日军的建制已经被打散了,但没有出现丝毫的溃乱,强调精神高于物质的思想让这群日军抱着必死的决心。

孙寒几次想组织冲锋,但都被压制了下去。他很清楚,远距离的射击对抗东北军根本不是日军的对手,关东军作为日军的精锐,单兵的射击能力远远强于东北军。唯一的办法就是抵近的白刃战,好歹还能勉强借助于数量优势。

此时鬼子只剩下了五六个,而且枪声已经慢慢稀落下来,孙寒意识到,他们是骑兵,身上带的子弹不多。那就反复引诱他们开枪射击,他命令兄弟尽量趴低身子,变换火力位置,迫使鬼子开枪进行压制。

就这么又坚持了一会儿,就见依托地形的一个日军士兵战了起来,将一面装饰着日本天皇十六瓣菊花纹章的队旗迎风展开烧毁。他的动作从容异常,似乎丝毫不在乎可能射过来的子弹。他用马刀挑着将队旗烧为灰烬之后,挥刀带领剩下的日军士兵冲了过来。

孙寒被惊呆了,他不知道这是日军打算玉碎的时刻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他下令大家拼命射击。

那群被武士道精神灌输的日军士兵迎着子弹冲了过来……

枪声慢慢沉寂,日军坚持打到了最后一个人也没有投降。孙寒一脸黑灰地查看战场,这次遭遇战非常偶然,他不知道冷不丁冒出来的部队是敌是友。而刚才的战斗,自己的排里已经只剩下了十二个人。

两帮人马走到了一起,对方明显人多出了很多。领头那人大檐帽,一身满是尘土的军服,左手掂着一把银光闪亮的左轮手枪,右手抓着一把德国造毛瑟步枪,身材不高但举止彪悍,眉眼粗犷,目光锐利。孙寒并不知道,这就是东北军中以胆大包天出名的张明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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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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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寒很警惕地看着张明灿,他从军服上能看出对方也是东北军。张明灿大大咧咧走上前去,“兄弟,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碰到自己人啊,主力早跑光了个舅子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们当时被困住了,所以被主力部队落下了。”

“哈哈,兄弟,那跟着我走吧,打鬼子去。”张明灿笑得轰轰烈烈的。

孙寒心里在嘀咕,上头严令不得抵抗,自己公开和这么一支部队走到一起,以后上头怪罪下来,可不好办啊。

张明灿似乎看破了孙寒的心思,“兄弟,当兵拿饷,吃粮打仗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上头是说了不抵抗,但没说不许自卫啊。”

这句话说到了孙寒心里去了,光是跑有什么用,你不打人家,人家可以打你啊。

“你们有多少人,刚才是你们先开的枪吧。”孙寒问道。

“可不是,咋地,只许鬼子打咱们,就不许咱们打他们啊。我带了大概一个连,但没啥重武器,刚才多亏了你们的迫击炮。”张明灿看着孙寒,样子好像欠了天大的人情一样。

这么一来孙寒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笑了笑,“没啥,刚才的主力还是你们,我们也就是个牵制作用。”

“说实话,兄弟,跟咱们一起打吧,本来我带了半拉子连,其他兄弟都是沿途收拢的,大家都觉得这么跑下去不是个办法,还是得和小鬼子打啊。”张明灿恳切的说。

张明灿几年前毕业于东北讲武堂,是东北军中少有的经过系统军事教育的军官,而且作为东北军的少壮派,他很反感上头下达的不予抵抗的命令。在张明灿的心里面,军人就是应该保卫国土,哪有这样还没打就先跑的军队。所以撤退的时候他找了个机会,和连里面各个排长谈了一次,大家都被他说服了,打算找机会哗变。

结果机会就在眼前,昨天县城突然遭到日军进攻,张明灿所在部队建制陷入一片混乱。借着这个机会张明灿带着自己的连队趁乱脱离了主力,悄悄地在密林地区隐藏了起来。结果路上遇到一部分溃兵,连队人数越来越多。恰好早上遭遇了日军,看对方数量不多,大家一致认为可以打。结果这么一打才发现双方实力悬殊很大,日军的战斗力远远高于张明灿的部队,就在张明灿感觉顶不住了的时候,孙寒帮了他一把。先是打掉了日军的掷弹筒,紧跟着用迫击炮连续袭扰,最后鬼子子弹打光了,被孙寒命令用排枪全部打死。

张明灿简短地把一路上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孙寒沉默片刻,“这样吧,我和兄弟们商量一下。”

张明灿似乎有点不快,但他没表现出来,“行啊,你们好好商量,不参加也没关系,哈哈。”他看着孙寒往回走,一使眼色,他手下的三排长梁锦赶忙走上前去。张明灿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低声对梁锦说:“待会儿他们愿意参加咱们那是更好,要是他们不肯参加,把他们枪缴了,妈比的,我主要想要那门迫击炮。”

梁锦在张明灿手下当了两年的排长,是张明灿最骨干的亲信,一听这话立刻心领神会。他走到自己排里,悄声把命令挨个传达下去。“待会儿看我动作,他们那帮人要是不参加咱们,就缴他们的枪。”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张明灿这边看过去,能看到孙寒好像在和自己的部下激烈的讨论,李雄明和黄老歪动作很激动。又过了一会儿,孙寒一个劲的摇头,就见着黄老歪扑通跪在地上,紧跟着十几个的兄弟也都跪了下来。孙寒挨个从地上拽他们,可是一个也拽不动,最后孙寒只好也跪在那里。

张明灿心里直发毛,手心不知不觉出了好多汗。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远处那十几条汉子慢慢地都站了起来,能看到有人在用袖子擦眼睛。

张明灿回头示意梁锦,梁锦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孙寒他走的越来越近,梁锦心里不禁有点莫名的紧张。从刚才的战斗看,这群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子,就怕到时候缴械的时候惹出什么事端。算了,豁出去了,刚才连鬼子都敢打,还怕这十几个人敢不缴械。

其实张明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但他脸上不表现出来,嘴角还挂着笑。只是他自己能感觉到笑得有点僵硬。他很清楚这十几个人的战斗力,刚才的战斗中,幸亏这十几个人从侧翼包抄鬼子,让鬼子腹背受敌,战斗才能打得那么顺利。如果待会儿真闹将起来,自己先拔枪把孙寒控制起来。想到这里他两只手尽量自然地按在武装带上,这种姿势拔枪速度非常快。

孙寒一看张明灿把手按在武装带上就明白了,张明灿是担心自己不肯参加,到时候可能会来硬的。看来这个张明灿也不是个好对付,估计也是敢玩命的家伙。

等这十几个人走的越来越近,大家都非常紧张,梁锦感觉自己嗓子有点发干,他不由自主地舔嘴唇。

孙寒走在最前面,等到距离十几米的地方,他先停了下来,行了个军礼。

这下把张明灿弄了个措手不及,如果他还礼的话,手就必须离开武装带。他脸色稍稍变了一下,这种变化孙寒迅速捕捉到了,所以他行军礼的手臂没有立刻放下来。

此时好像变成了两个男人之间默默地对话。孙寒在用军礼问张明灿:我既然行的是军礼,我是个军人,你说我会不会参加。

张明灿读出了那种表白,他迅速立正,鞋跟一碰,还了个军礼,这个军礼在回答孙寒:好兄弟,我刚才错怪你了,你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

张明灿身后兄弟本来虎视眈眈地手指搭在扳机上,结果张明灿的这个军礼让大家突然都明白了。刷……一百多条铁血男儿臂膀向孙寒所部还了一个军礼,兄弟,欢迎一起和我们打鬼子。

两边的胳膊放下来之后,张明灿喜笑颜开地走了过去,一把抱住孙寒。“欢迎兄弟们和我们一起打鬼子。”

“谢谢长官收留我们。”孙寒坦陈的说道。

“好,兄弟们就作为我连迫击炮排,哈哈,还没请教呢,兄弟尊姓大名。”

“报告长官,我叫孙寒,寒冬的寒。”

“哈哈,你不是寒冬的寒,你是让鬼子胆寒的寒。”张明灿眯着眼睛又一次打量着这支队伍。

张明灿命令大家立刻打扫战场,鬼子的尸体被挖了个大坑集体埋了。鬼子身上能利用的枪支、马刀、牛皮子弹袋、干粮等都被分别收集起来。其中几具尸体上面还有少量子弹,都补充给了孙寒。张明灿的部队用的是毛瑟步枪,和三八枪子弹不通用。

有两匹没被打死的战马被用来驮迫击炮和炮弹,其他打伤的战马分别拿刺刀捅死,也挖了一个大坑掩埋起来。张明灿这么做是有道理的,他主要怕鬼子发现自己人被打死了,在这片祸害老百姓。所以大伙汗流浃背,把坑挖得特别深。

村庄的老百姓因为早上打枪,都不敢出去,等枪声停了之后都一窝蜂地出门躲兵去了。整个村庄空无一人。等挖完了坑,张明灿带人把各家各户的门全给砸开,每个兄弟身上都尽量装粮食。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到吃的,每个人都装得很满。

其实孙寒不是很赞同张明灿这种抢老百姓的做法,但没办法,部队一旦脱离主力,粮食只能自己想办法。粮食能抢,但弹药呢,被装呢,孙寒想了半天,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

部队差不多是把村庄抢劫一空,临走的时候还把村子里的两头大猪给宰了,猪肉切开分到了各个排。其他剩的让马驮着。

一直忙活到中午,部队在村子里做短暂休整。孙寒问张明灿下一步的打算。其实这个问题张明灿也正在琢磨呢,光是把部队拉出来还不行,得想想怎么打鬼子。张明灿的想法是避免和鬼子的主力打,而是想办法找到一个地形有利的地方,打鬼子的辎重和给养。现在鬼子的主力一路朝吉林开进。他的战线越打越长,那么他的后方就肯定没多少兵,我们不打他的当面之敌,专打软弱好欺的。

孙寒基本上也同意这样的打法,但问题是弹药怎么办,他的排里现在只能人均十几发子弹了。这样的弹药数量,别说打仗了,连打猎都不够。其实这个问题张明灿更加头疼,他的连队用的都是德国毛瑟枪,不像三八枪,还能缴获鬼子的。

两个人盘算了半天,而且现在连个地图都没有,只能凭着方向瞎走,现在要尽快确定下一步该往哪里去。

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冲进来一个兄弟,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鬼子,鬼子,鬼子过来啦。”

看到自己的部下慌乱成这个样子,张明灿就感觉自己在孙寒面前有点挂不住,“慌什么,慢慢说,从哪个方向,有多少人。”

“就是从前面土路上,呼呼啦啦来了好多呢。”

张明灿和孙寒一听这话相视看了一眼,张明灿冲出屋子,抓着窗棱子几下就上了房顶。孙寒跟在他后面,张明灿搭了把手,也把他拉了上来。张明灿从身后挎的牛皮盒子中拿出望远镜,这是上午刚刚缴获的。

从望远镜里面观察,对面土路上大约有两百多鬼子,但行军速度好像并不快,而且拉着辎重,后面拖着矮矮的小钢炮。很明显不是进攻的队形,估计不知道村庄里面有东北军。张明灿权衡了一下决定撤。

他也不下屋顶,冲着下面喊了几嗓子,几个排长都从里面捧着饭碗出来了。

“通知各排,准备撤退,但不要慌乱,先整队,待会儿我告诉大家往哪边走。”

张明灿在屋顶上朝四周观察,很快发现了村庄边上有个鱼塘,在鱼塘的另一侧,好像有条小溪。他从屋顶跳到墙头,然后纵身跳到地面,动作干脆利落。

各个排整队非常迅速,很快集合完毕。

“兄弟们,这次鬼子人多,咱们打不过人家,所以这次先不打。村庄那边有个鱼塘,梁锦。”

“长官!”

“你带人先走,其他各排跟上,你们先尽量猫腰快速跑到鱼塘那边,然后顺着有条小溪,估计能通到那边的山上,大家今天先到山上,等鬼子过去再说。”

“是,长官。”梁锦打了个立正,然后把自己排带走了。

张明灿拦住二排,对二排长武鸣说:“你别忙,你和迫击炮排一起走。”

孙寒感激地看了一眼张明灿,赶紧回去带自己的兵。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张明灿才带着警戒的一个班往回撤,他撤的时候,鬼子距离村庄只有不到一里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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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备战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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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上看过去,鬼子队形拉的很长,前面是步兵,后面是骡马的辎重队,还拉着一门矮小的步兵炮。路过村庄的时候只是派了十几个鬼子前出搜索了一下,没有在村庄里过多停留。看来鬼子预定目的地肯定不是这里。

等鬼子过去之后,孙寒主张尽快脱离这个险地,而是找到一个便于长期驻守的地方。张明灿同意了这个主意,他主要是觉得这个地方距离土路太远,不便于偷袭。

但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大家都觉得白天走实在不安全,因为搞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和鬼子遭遇上。下午大家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天黑透了才埋锅做饭。吃完了饭,全连向吉林省方向开进。

一连走了好几天,大家走的人困马乏的,终于走到一处险隘的地方。这里是个V字型的山谷,公路沿山势修建。虽然仅仅比公路上高了十几米,但山谷两侧峭壁角度很陡,人力很难攀爬。张明灿对这个地形很满意,下一步就是得弄清楚鬼子的部队什么时候会从这里经过。

这条公路虽然并不是主要干道,但仍然是连接几个县城之间的唯一通道。张明灿相信只要耐心点,鬼子一定会从这里走。

部队在山坡上驻扎下来,弄了很多树干作成了简易的宿营地,还沿着控制公路的几个险要地段挖了工事。忙活了一整天,基本上已经初具雏形。

张明灿打发几个机灵的兄弟到县城里打探情况。他们是晚上下山的,砸开了一家老百姓的门。他们不抢钱,主要是要弄两身便装。两人当夜把军服脱了藏好,借着夜色潜伏下来。第二天白天跟着老百姓混进了城。

半大中午,其中一个叫张三的兵惊恐的跑了回来。等他到了临时简易连部,说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几天前吉林省主席向日本鬼子投降了,整个吉林全境沦陷。张明灿听了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耳朵边上炸了一般,半天没有说话。

连部里其他的人也是脸色铁青,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从奉天陷落到现在才几天啊,两个省啊,二十余城就这么没了。大家觉得脸上发烧,震惊的同时还觉得自己这个兵当的实在是太窝囊了。

张明灿默默地点了根烟,他脑子里紧张地转着,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利。如果吉林陷落的话,他们现在已经处于鬼子的后方了,本来以为鬼子只是占领了奉天附近的几个县城罢了。谁也没有想到,兵败如山倒,短短几天工夫,东北军败的如此得惨。

震惊之下,张明灿现在很清楚,要防止部队哗变和逃亡。本来大家以为打几仗之后能够撤到东北军控制的地盘进行休整,可是现在呢。张明灿觉得自己脑子里简直是一锅糨糊,他看着自己身边的部下,个个脸上都是恐慌的表情,包括孙寒在内。

“你再回去辛苦一趟,尽量买点报纸回来,另外你打听一下县城里面鬼子布防的情况。”

张三连连点头,然后撒丫子离开了阵地。他心里想着,还打听啥情况啊,赶紧回家踏实待着吧。张三下午回到县城,打算想办法弄点钱好回老家。明抢他不敢,这现在到处都是皇军,还不知道到底咋回事呢,抢东西要是让皇军抓住了还不得枪毙了。

三天之后张三决定出卖自己的兄弟,跑到了日军宪兵队告发张明灿他们藏身的地方。结果宪兵队的人一听说张三过来告发公路上设伏的张明灿他们,顿时怒不可斥,一个矮胖子挥刀把张三的脑袋砍了下来,结果张三命不好,想当汉奸都没当上。

原来几天前日军在公路边上被张明灿袭击了,损失了十几辆大车和几十个鬼子。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就在张三当逃兵的当天,另一个到城里打探的兄弟远远地看到十几辆大车和几十个鬼子正在往公路上走。就偷偷把人数记下了,然后跑回来报告了张明灿。

“大约多少鬼子。你数了吗。”

“长官,我咋没数呢,差不多四十多个鬼子,十二辆大车,我临走的时候他们刚上电道(方言,意为马路、公路),我走的快,他们估计还有半个点就到。”

张明灿非常犹豫,这个仗该不该打呢。其实现在张明灿自己都开始有点后悔不该私自带着部队跑出来。想了半天,还是打,这仗打完立刻进山,然后昼伏夜出,想办法把部队带到黑龙江。

想到这里张明灿反而坚定了很多,他觉得有必要在这个士气低落的时候鼓动大家一下,他让各个排的排长把兄弟们整队集合,然后他站在石头上,扫了一眼自己的部下。

张明灿沉默了一会儿,他有点儿不知道从何说起。大家在下面焦急地等待着。

“兄弟们,可能大伙儿都已经知道了,辽宁、吉林两个省都已经投降了。”讲到这里,张明灿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他的目光在每个兄弟脸上慢慢扫过,面前的这群男人个个表情刚毅。

“兄弟们,为什么两个省都丢了,因为我们东北军无能,因为上头下令不得抵抗,因为我们窝囊!大伙儿听着,现在起,想走的枪留下,随时可以走,我张明灿绝对不会留他。但留下的可能会问我,东北军全他娘跑了,为什么我们还要打仗。为什么,没准儿今天我们这些人全部活不到明天,但我们还是要打,为什么,为了不害臊,为了你老死的那天不会后悔,后悔应该今天和一群爷们并肩血战!”说到这里张明灿情绪非常激动。

他声音嘶哑的说道:“现在在我前面站着的绝对不是一支窝窝囊囊的军队,我现在不是你们的长官,我他妈不配,我现在是以你们兄弟的身份请你们和我一起打小鬼子。你们记住,不管别人怎么看咱们,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全东北最精锐的爷们,最优秀的爷们。”

大家都被说得群情激昂,张明灿跳下石头带着兄弟下到工事里面。这边的工事基本是沿地形构筑,三个排分别守住三个要点,此外连里唯一的一挺轻机枪加强到能够封锁住鬼子退路的火力点上。

一排的任务是待鬼子进入预定伏击圈后,将第一辆大车的骡马打死,然后用火力压制住后面的鬼子。二排负责朝公路上的鬼子开枪,二排的位置很好,几乎全是垂直的山崖,鬼子毫无地形遮蔽。三排负责封锁鬼子的退路,并且警戒鬼子可能派过来的增援。孙寒的排一方面配合二排,另外还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用迫击炮向公路上面的鬼子轰击。

任务布置的很简短,孙寒隐隐觉得有点不妥。主要有这么几个问题。连里的阵地全是面对公路的,要是有鬼子从后面摸过来怎么办。但这种可能很小,因为三排会进行警戒。

孙寒还有个担心就是连里的兵力用的太紧张,手上没有一支必要的预备队,哪怕一个班都行。但孙寒没有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远处,鬼子的大车慢慢地接近了。大车数量没错,但鬼子的兵力有误,张明灿粗略的估计一下,鬼子至少有七十多人。但张明灿仗着地形优势,丝毫没有把鬼子放在眼里。

这时有人眼尖,说鬼子的大车是雇的车把式。大家都在嘀咕,有老百姓,这可咋办。张明灿狠狠心说,顾不上了,只能怪他们命不好,打仗就是打仗,没那么多仁义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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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失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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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鬼子的队伍约走越近,孙寒却觉得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他大致估了一下,队伍里的鬼子至少有六七十,这个数字远远大于刚才侦查得到才四十多鬼子。孙寒心里直打鼓,手心出了很多汗,但他还是努力克制自己保持镇定。现在不能着急,要沉住气,连里是居高临下打,鬼子首先地形上就打了折扣。

鬼子队列最前面是两匹高大枣红骡子拉的大车,车把式颤颤惊惊地欠着屁股坐在车栊子上,手上提着一根六尺多长白蜡杆做成的鞭子。没隔着一段车把式就扬手打出两记响鞭,有手艺好的车把式能把响鞭打得一里地外都能听见。但今天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祥之兆一样,仿佛灾星马上要降临在自己头上。前天下午,鬼子在市集上把他和其他十几辆大车都找来了,说是要送大米给前方打仗的皇军。一口气已经走了三天了,路上也没怎么歇,鬼子动辄打骂,走的稍稍慢点,就是一个嘴巴。拿手打还算好的呢,昨天有个伙计,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鬼子,被鬼子拿大枪砸在腮帮子上,打掉了好几颗牙。

他想着,这趟活完了只要自己的小命能保住就不错了。唉,自己辛苦了几十年,四十岁上下好容易才买了个媳妇,去年还生了个带把的小子。一家老小就指望这两头骡子和这大车养活呢,没想到小鬼子打了过来。这张大帅的兵怎么这么不经打,还没响几枪,整个城里的兵全跑了,就丢下老百姓遭殃了。

就在他的大车刚刚拐过路口的时候,张明灿的枪口遥遥地对准了他,张明灿在心里念叨:“老乡,别怪我今天手黑啊,骡子一枪不一定打得死,只要枪声一响,你就会拼命赶着大车跑,这样一来路就堵不上,鬼子就放跑了,老哥,没办法,只能借你的头用一下了。”

当……子弹出膛,那个车把式应声倒下。顿时枪声大作。

孙寒一扭脸,愤怒到了极点,张明灿怎么先开枪打老百姓啊。只见张明灿铁青着脸,拉动枪栓退出弹壳,当的又是一枪,第一辆车的一只骡子负痛嘶鸣起来,张明灿又连开两枪,把那只可怜的牲口结果了。第一辆大车彻底堵住了道路,本来坐在大车上的鬼子纷纷跳下来,借助米袋的掩护朝山上开枪。

孙寒只能把一肚子火压了下去,他端着步枪,小心翼翼地瞄着,他身上的子弹不多了,要省着点打。

轰隆……骆钧的迫击炮在路边的草丛中炸出一个大坑,他目测了一下距离,重新调整了一遍,然后拿块坚硬的石头垫住底座。这一发炮弹打在中间的一辆大车上,把大车连同边上的鬼子、车把式都炸得粉碎。

鬼子从猝不及防的偷袭中很快醒过来,一挺轻机枪架在米袋子上,嗒嗒嗒,连续的扫射。孙寒对这种扫射倒不是很害怕,他知道这是机枪手在打一个面,这个时候机枪手可能还没回过劲来,或者是太紧张。

果然,鬼子的机枪手在打了几分钟扫射之后,一个指挥官模样的鬼子举着刀过去把机枪手一把推到一边。这个指挥官打的是短点射,这种点射打过来的嗖嗖的子弹声让人相当恐惧。因为你不知道机枪手在瞄着谁。孙寒拿标尺找着准星,瞄准机枪的火光后面的小点就是一枪。

那个鬼子的指挥官感觉的侧面高处一发子弹贴着他的肩膀就飞了过去,他立刻调转枪口朝这边开火。

孙寒刚刚拉开枪栓重新顶上一发子弹,就感到一个急促的啸音擦了过去,他本能地一趴,边上的树干上钉上了两发子弹,青烟直冒。再看自己手上的三八枪的护木已经被打碎了,他把枪膛里的两发子弹都退出来,然后爬到边上的工事里面找枪。边上工事里面,两个兄弟倒在血泊中,一个重伤,脖子被子弹撕开,眼看就没有救了。另一个是脑门中弹,整个头盖骨被打碎。孙寒把他们身上的子弹和手榴弹掏了出来。然后在一个兄弟手上往外拽步枪,那个兄弟临死的时候步枪抓的很紧,孙寒费了半天劲才把步枪抓过来。这是把德国造毛瑟步枪,孙寒把从他们身上掏出来的弹梭压了进去,弹梭钢片发出清脆的声音。

等孙寒再探出头的时候,就看着一个鬼子也不顾边上的子弹横飞,正跪在地上摆弄什么。“我操,是掷弹筒。”孙寒心里一紧,连忙对准那个鬼子开了一枪,但没打中。就见着地上的掷弹筒腾起一柱青烟,紧跟着阵地上传来爆炸声和惨叫声。

孙寒咽口吐沫,又一次瞄准那个鬼子,这次他瞄得很仔细。正瞄着呢,就见那个鬼子身子一晃一头栽倒在地。孙寒松了口气,把枪口对准米袋后面另一个若隐若现的鬼子。但透过标尺的散光,他看到刚才中弹的鬼子掷弹筒射手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然后将掷弹筒放在两腿中间,艰难地从腰上掏榴弹。

好几发子弹打在他的周围,在地上扬起尘土,但那个掷弹筒射手好像根本不在乎。孙寒连开了两枪,发现这支枪枪口有点侧跳。他修正了一下弹道又开了一枪,这枪他瞄的是躯干,但因为侧跳,恰好打在鬼子的脑袋上,半边脑袋被削掉。

就在这时阵地上传来喊声,“鬼子要跑啊,大家堵住啊。”孙寒往远处看去,只见三十多个鬼子突破了火力封锁,冲了出去,一眨眼就跑远了。孙寒想着跑了也好,正好可以保证全歼剩下的鬼子。

公路上的鬼子打得非常顽强和镇定,他们依托大车和米袋进行防守。而且鬼子的射击准确度很高,往往在对射中,连里的兄弟不是鬼子的对手。而且鬼子面对迫击炮的轰炸丝毫不慌乱,而是不断朝方便迫击炮进行观瞄的地方开火,给骆钧观瞄修正弹道造成很大困难。

即使是迫击炮弹落在公路上,鬼子也并不慌乱,而是迅速就地卧倒,没有看到鬼子因为有迫击炮而溃散。这和东北军仅仅听到机枪的枪声就溃不成军形成了鲜明对比。孙寒不禁对鬼子的这种训练有素感到惊叹。

就在激战正酣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枪声。孙寒扭头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工事的后面七八个鬼子端着刺刀就冲了过来,有几个兄弟猝不及防,当场被刺刀捅死。孙寒连忙掉转枪口朝后面开枪,就看鬼子越来越多。这时孙寒才明白过来,刚才那三十多个鬼子根本不是逃跑,而是冒死突围,然后过来抄连里后路的。

一个鬼子哇哇怪叫地冲了过来,孙寒枪膛里的子弹已经打空了,他连忙摘下刺刀打算开始白刃战,但刺刀怎么也上不上。这时他想起来自己现在拿的是毛瑟步枪,而刺刀还是三八枪的刺刀,他顺势把刺刀当飞刀一样扔了过去。鬼子没有想到这招,抱着脑袋一矮身子,刺刀从他边上飞了过去。

孙寒连忙从腰上掏出手枪,熟练的推上膛,朝着冲的只有几米远的鬼子连开三枪。那个鬼子胸口顿时喷出一股鲜血,倒在了地上。孙寒也顾不上拣扔在地上的枪,又对着边上一个正在和兄弟拼刺的鬼子开了三枪,那个鬼子应声倒地。孙寒的手枪喀吧一声空仓挂机了,他退出弹匣,从口袋里掏出子弹往弹匣里上。手抖得要命,七发子弹半天才上满,他把弹匣塞进手枪,顺手回头朝公路看了一眼。

这下孙寒被惊呆了,公路上的鬼子正在从一处断崖相对不太陡峭的地方往上面攀爬。他赶忙把手枪插回枪套,从地上捡起毛瑟步枪,然后从地上的兄弟身上翻出子弹上满,这次他长了教训,找到兄弟身上的刺刀上到步枪上。

鬼子这时已经基本上反败为胜了,而且再这么拖下去,全连的兄弟都会耗光。孙寒看到正在和一个鬼子拼刺的张明灿赶忙跑过去帮忙,两个人费了半天劲终于把那个矮胖的鬼子捅翻在地。

“长官,撤吧,兄弟们顶不住了。”

“要撤你他妈撤,我不撤。”张明灿厉声断喝道。孙寒知道他是打红眼了。

孙寒一把拉着张明灿,让他看正在往断崖上面爬的鬼子。张明灿这才知道大势已去。

此时阵地上一片混乱,经过刚才的白刃战,鬼子还剩下十几个,但连里的兄弟也只剩下七八十个。张明灿让一排负责断后,然后各排向后撤。

一排一部分兄弟和鬼子肉搏,另一部分兄弟依托树木朝鬼子开枪,落单的兄弟拼刺根本不是鬼子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刺倒。

很快,一排几乎伤亡殆尽,剩下的几个鬼子和爬上断崖的十几个嗷嗷叫地追杀连里撤退的兄弟。刚刚追到一个林中溪流谷地的时候,一发迫击炮弹在鬼子堆里炸了。顿时两个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其他人匆忙卧倒。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迫击炮弹打过来呢,而且打得这么准,鬼子都很奇怪。

原来是骆钧的战友陈化龙,他大腿被子弹撕开了一个口子,根本跑不动,于是就拿了三枚迫击炮弹等在这个地方。刚才那枚迫击炮弹就是他扔出去的,迫击炮弹拔掉销子,然后撞击引信,只要一落地就爆炸。

半天没动静,鬼子站起身,大家估计可能是手榴弹。

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划着弧线被扔了过来,轰隆一声,又是一个鬼子被炸成了重伤。但这次陈化龙已经暴露了位置,他一边退一边拔掉了最后一枚迫击炮弹的安全销。鬼子越追越近,陈化龙的肩膀上又中了一枪,整个胸前全是血。

最后四个鬼子在溪流的一处石头河沟边上找到了再也跑不动的陈化龙,他们好奇的围了过去,看着这个身材瘦弱,模样清秀的中国人。陈化龙大口的吐着气,脸上却带一种怪异的笑容,突然,他用最后的力气在身后撞击引信,然后猛地站了起来高高地扬起迫击炮弹。

炮弹落地的瞬间,一个用生命护卫着中华民族的铁血男儿微笑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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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6 20:35:37 |只看该作者
十五、降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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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上,张明灿和孙寒两个才把队伍收拢起来。经过白天日军的追击,全连上下只剩下了三十多人了,差不多一个排。

张明灿陷入了极度苦闷中,为什么自己的一个连,借助地形优势居然打不动鬼子的一支运输队。非但如此还让鬼子抄了后路,折损了一大半人马。张明灿觉得想不通。

和张明灿态度不同的是,孙寒倒是很释然,前几次交手他对日军的战斗力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而这次连里之所以失利,主要是打法僵硬,对日军的战术不适应。再加上连里单兵能力和日军有很明显的差距,所以失利也完全可以理解。

两个人收拢人马之后相视无语。孙寒本想安慰几句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话,但看着张明灿的态度,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让大家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只有走出这个阴影,以后才有可能打胜仗。孙寒由此想到了,以后他带兵的话,如果新兵第一次和鬼子交手,尽量用优势兵力。保证一仗下来能打赢,这样就能克服新兵对于鬼子的畏惧心理。

张明灿派出两个人到前面搜索,结果派出去的人一去不返,张明灿越想心里越发毛,该不会是投靠了鬼子当了汉奸吧。越想越怕,张明灿决定不再等下去了,尽快带着队伍脱离这个区域。但往哪儿走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朝着东北方向走,应该没错。

队伍刚刚离开一个多钟头,就听到后面隐约有火光传来,有兄弟拉住了张明灿示意让他看。很多人看到之后后脊梁直冒冷汗,玉皇大帝、菩萨保佑,再晚一步就会被鬼子给包围了。张明灿心里一个劲的骂娘,暗自庆幸自己发现的早,不然连里的兄弟全部都得折在那儿了。想到这里,张明灿命令清点人数,果然不出所料,有逃亡的,刚才收拢起来的三十七个人,派出去两个前出搜索之外,又逃亡了三个。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真是一点辙都没有。张明灿恨的牙根痒痒,但却无计可施。

就这么一直走到天亮,队伍终于走到一处庄子外面停了下来。庄子不大,但四周却砌着高墙,每个几米还有枪眼。张明灿估计这是个比较富裕的庄子,就打算进去休整一下。结果刚到庄子外面,嗖嗖的两发子弹就打在张明灿脚前面的泥地里。把张明灿吓得立刻滚翻在地,就势躲在一个歪脖松后面。

枪声也惊动了孙寒他们,孙寒来不及从地上抄枪,就几个起伏动作冲到了一个射击位置,拔出手枪,遥遥地指向前方。

张明灿估计是庄子里的人误会了,于是扯着嗓子喊:“别乱来,我们是张大帅的兵,是自己人,被鬼子打散了,到你们庄子里面休息一下。”

喊了几嗓子,对面也没动静,张明灿刚想露头看看,就见对面当当两枪打过来,地面上面尘土都被溅了起来。

张明灿估计是对方没听清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这下对方听清楚了,回答也更干脆,又是当当几枪。结果这下把张明灿打毛了,怎么日本鬼子打,自己人也打啊。他扯着嗓子又喊道:“瞎鸡把打什么打,我们是张大帅的兵,东北军,看清楚再打。”

这次还好,对面没再开枪,沉默了很久,庄子里面喊道:“你们走吧,我们不打枪了,你们赶紧走吧。”

这么一喊话,把张明灿、孙寒还有其他弟兄彻底搞糊涂了,敢情刚才知道咱们是东北军啊,那还打什么打啊。孙寒觉得有蹊跷。他觉得这件事情一定有诈,他于是也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大家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啊。”

“你们快走吧,我们已经归顺皇军了,皇军给我们开饷给我们饭吃,我们不打你们,我们以前也是东北军的,也就是混口饭吃,你们快走吧。”对面庄子沉寂了半天喊道。

张明灿和孙寒一听头皮都炸了,怎么这里冒出来这么个部队,而且是已经投降了鬼子的东北军。张明灿示意了一下孙寒,孙寒转身过去布置了一下火力,然后一声令下,轻重火力一起进行压制,趁着这个机会,张明灿惊魂未定地跑了回来。

两个人越想越光火,自己在前方打鬼子,后方的部队居然有投降的。

其实是张明灿和孙寒消息不灵通,当时没撤走的东北军有很多投降的,没投降的也大批逃亡。很多建制的部队一听见枪声就没命的奔逃,老百姓都说,这东北军哪是被鬼子打跑的啊,简直是活活吓跑的。

但车到山前总得有路啊,两个人苦思不得其解。现在要么是绕开,那就麻烦了,得走山路绕个大弯子,还有就是打下来,但打得话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下来。张明灿本来已经心灰意懒了,但被孙寒一番话说动了。

“长官,按道理说咱们刚打了败仗不应该再打了,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但现在问题是如果绕山路,还不知道要走多远,再加上现在士气低落,连个小庄子都要绕着走的话,我担心士气会更差的。”孙寒小心翼翼地说道。

但此时的张明灿已经是被打掉了信心了,丝毫没有再想打仗的念头。孙寒叹口气,他从张明灿挎包里翻出望远镜,带着李雄明,两个人找了个高处仔细地观察起来。

庄子其实不大,东北角有个烧酒作坊,南面是一排厢房,庄子中间是低矮的瓦房和煤渣土夯实的街道。孙寒认识这种庄子,这以前是八旗的驿站,俗称的八百里滚蛋就是说驿站的事情。军情紧急的时候,到驿站马歇人不歇,一路纵马到下一个驿站,往往刚到人和马都倒毙了。前清的时候,这种驿站里面常常是犯了事的官员被发配过来的。由于驿站修建的时候充分考虑到了军事目的,所以四面的围墙修筑的异常坚固。

孙寒慢慢地看着,他发现围墙的西北角有一处明显经过修补的痕迹,可能是以前倒塌后重新修茸的。而且通过观察,孙寒觉得驿站里面驻军应该不多,而且估计没有迫击炮这样的重武器。

看到这些,孙寒心里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但他没有说出来,他还在盘算。李雄明看着孙寒铁青的表情竟然慢慢地有了丝笑意,不禁也觉得纳闷。

两个人回到营地,看到大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而且老远看过去,营地周围居然没有游动哨,孙寒直皱眉头,但却不好明说出来。他走到张明灿身边,低声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张明灿听了一个劲地摇头。孙寒显然有些着急,铁青着脸,两个人似乎有了些争执。

争完了之后都不说话,最后还是张明灿主动说话。两个人好像都有些碍于面子,张明灿跟着孙寒走到高地去看庄子上的地形。张明灿一边看,孙寒一边在边上讲自己的计划,慢慢地把张明灿也给说动了。张明灿补充了几点自己的想法,两个人的一碰,整个计划就非常完美了。

当天晚上深夜,庄子里面的伪军突然听到庄子边上传来爆炸声。庄子里面顿时乱成一团,紧跟着外面枪声大作,而且还有机枪的声音。兵乓的枪声,很明显都是从西北角响起来的。这时庄子里的伪军很多人想起来西北角以前是修补的,恐怕不坚固吧。正想着呢,西北角被两发迫击炮弹炸出了个缺口,庄子外面也好像被爆炸点着了什么东西似的烟尘大作,伪军都紧张地将枪口对着缺口打算射击。

缺口处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又是枪声大作,这些庄子里的伪军都拼命地朝缺口处开枪。哪里想到,从身后的围墙上翻下来十几个人,把枪指着伪军,结果两三下就把他们全给缴了械。

伪军没有想到有这手,被刺刀一顶,就乖乖把枪放下了。等全缴了械,才发现翻墙进来的不过才十几个人,而伪军足有四十多人。但当时黑洞洞的,谁知道会是这么少的兵力呢。

兄弟们吆五喝六地把俘虏列成队,其中有人还挨了打。场院当中,张明灿兴奋得直搓手,来来回回看着这四十多个俘虏,一连来回走了好几圈,然后高声问道:“早上谁冲我喊话的。”俘虏中都不吭声,半晌有个高个子指了指队伍中一个穿着衬衫冻得发抖的人。张明灿走过去看看了那个穿衬衫的,“呵呵,挺鸡把有种的哦,还敢开枪打我。”边上的兄弟扑过去把衬衫汉子五花大绑起来。

那个衬衫梗着脖子很硬气的说:“扯淡,要是真他娘的想打你,你现在还能在这儿站着呢?早他娘成泥了,我看你也是条汉子,所以不忍心开枪。都打的你前面,你没看到?”张明灿觉得这个汉子胆子够肥的啊,被抓了俘虏居然还敢顶嘴。他瞪了衬衫汉子一眼,衬衫汉子目光丝毫不避。

“你叫啥?”张明灿猛地厉声断喝道。

“曹猛。”衬衫汉子梗着脖子。

“吆喝,够鸡把猛的哦。”张明灿冷笑着,边上的兄弟都知道,这个曹猛马上就要人头落地。“来人啊。”张明灿面目狰狞,声音低沉,“给我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的绳子给我解了。”

大家听了都一愣,心说长官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吧。

张明灿从地上拿起一支毛瑟步枪,递给曹猛,表情惊异的曹猛感觉就像云里雾里一样接过了步枪。

“行,兄弟,你是个带把的,我张明灿就喜欢你这样的,怎么着,跟着我们打鬼子吧,像你这么带种的爷们,也甘心跟着鬼子后头干?”张明灿语气听上去很坦陈,曹猛激动地浑身发抖。

看着曹猛的样子,张明灿心里明白了七八成。他走到队伍里刚才指认曹猛的那个高个子身边,劈头就是一个耳光。“你他妈比的什么东西,背叛自己的长官,卖主求荣的东西,你妈拉巴子的算什么爷们。把衣服脱了。”

高个子被张明灿打懵了,乖乖地把夹衣军服给脱了下来,张明灿拿着夹衣过去给曹猛给披上。曹猛顿时眼泪都快下来了,张明灿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兄弟,白天是一场误会,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一起打鬼子。”

张明灿回头看了看那个高个子,“把那个出卖长官的王八羔子给拉一边去,打上五十军棍,然后给我绑起来。”曹猛这下就更感动了。

不远处的孙寒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觉得张明灿并不是真心打鬼子,而是想扬名立万,好升官。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伏击战的时候,张明灿讲的那番话,把大家说得热血沸腾的,自己怎么能够这么怀疑自己的长官呢。

但孙寒又忍不住让自己不往这个方向想,毕竟今天晚上收留曹猛太突然了。就在这时张明灿的话打断了孙寒的思绪,张明灿大声说道:“兄弟们,咱们都是东北军,今天白天的事情,我相信都是误会,现在你们的长官曹猛已经愿意跟着我们走了,兄弟们,我希望大家能够跟着我打鬼子。”

俘虏们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队伍慢慢地开始叽叽喳喳。张明灿知道让下面的人再这么争论下去,始终没一个结果。他看了看曹猛,然后低声说道:“兄弟,我相信你是好样的,但你今天要想法子带着你的兄弟跟我走。”

曹猛是个很江湖的人,脑子也很简单,张明灿的这几下手腕此时已经基本上收服了他。他一是没有想到张明灿居然会放了他,更是没有想到居然反而将出卖他的人打了军棍。曹猛看着自己的队伍说:“兄弟们,既然长官这么厚待咱们,那咱们也别努着了,我宣布,愿意跟着我曹猛过来的,我曹猛一律当兄弟看,不愿意过来的,自便,但枪得留下。”

队伍里又开始了一片叽叽喳喳,张明灿等了一小会儿,大手一挥说,想走的站到这边来,想跟着你们老长官的,站到这边来。

张明灿说完后队伍顿时安静了下来,然后有一个兄弟站到了曹猛这边,接着又有几个,然后还有几个站到另一边,两边慢慢地人越来越多,中间的人越来越少,最后人分成了两队,想走的大概有七八个。

“好,大家是不是都想清楚了。”张明灿声音很平静地问,好像是问你中午吃了什么似的那么平静。

受到张明灿声音的蛊惑,本来站在曹猛那边的三个人也犹豫着站到向回家的那边,那三个人年纪都挺大的,其中一个鬓角已经有了一点花白。

待人们都站好了之后,张明灿下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命令,“把这些逃兵给我统统抓起来。”孙寒他们听了一愣,但还是执行了这个命令。想回家的这下全傻了,其中有几个人当场就跪那儿了,“长官,给俺一个机会吧,俺家上有老娘,下面有娃啊。”花白鬓角玩命地哭嚎着。

曹猛好像也不大乐意,但张明灿何等人物,马上看出不对劲,低声对曹猛说:“兄弟别糊涂,只能把他们先抓起来,要是把人一放,消息走漏出去,鬼子就非得找我们麻烦不可。”

听到这里曹猛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就听任张明灿的部下把人抓了起来,关到了厢房里。张明灿看着人被带了下去,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大家愿意留下来,那咱么还都是东北军的好兄弟,大家鼓掌,欢迎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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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财神爷爷到』,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
你在恍惚中看见了1两黄金。

十六、短暂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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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人一看,既然如此,只好跟着张明灿他们了。

当夜部队在庄子里宿的营,按照孙寒的建议,将曹猛原来的老部下枪械全部看管起来,并在好几个地方加了双岗。孙寒和曹猛解释说,主要是怕下面的兄弟逃亡或者是哗变。

晚上,两边班长级别以上的兄弟轰轰烈烈地会了餐,上了好多盆酸菜汆白肉和猪肉粉条子,油水很厚,兄弟们都吃得很满意。席间,孙寒一直没敢问,但他脑子里面装满了对张明灿的疑问。

一直到吃完了席,已经是后半夜了,张明灿和曹猛称兄道弟地搂着去了营房睡觉。孙寒悄悄地跟在后面,跟了一会儿,他看到张明灿做了个跟过来的手势,他就放心大胆地跟在后面。

张明灿和曹猛进了营房,没一小会儿,张明灿缩着脖子出来了。他走近孙寒,也不说话,把孙寒拉到了一边。

“老孙,你啊,脸上藏不住话,这个得练,带兵打仗不能一点城府都没有。”张明灿摸了根烟,这是当时的好烟,哈德门,刚刚曹猛手下的兄弟孝敬的。他把烟让了一下孙寒,然后自己又掏了一根,孙寒擦着火柴给他点上。

张明灿接着刚才的话头说:“你说说今天吧,我能不知道这他妈是群兵痞,但咱东北军就是这操行,烂到根了,你明白吗,没办法,所以小鬼子一打过来,有那么多上赶着当汉奸的。你看看,昨天幸亏我们跑得快,不让又让鬼子给逮个正着,为啥,还不是自己人有贱比,想当汉奸。所以我就算把曹猛一枪崩了又能怎么着,我把他剩下的几十号人全崩了?老孙,要想办法壮大自己,明白了吗?在中国当官,就×××这个吊操行,你放心,我琢磨着,中央军不会不管咱们,中央军迟早还得打过来,少帅还得带着兵回来。到那个时候,你我就是抗日的功臣了,现在先壮大自己,到时候少校、上校还不随咱们要。”

孙寒听完了这席话,顿时脑子就不够用了,他不明白短短几天张明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其实上次伏击,张明灿带的主力伤亡之后,张明灿已经不是当初单纯的想法了。一开始张明灿抱着报效国家的目的带人哗变,决心抗日。但经过了这几仗,他很清楚自己的部队根本无法和鬼子对抗,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避免和鬼子正面冲突,而不断收编溃兵壮大自己。他琢磨着,先壮大到一个团的兵力,到时候无论是中央还是少帅,都不得不另眼看他张明灿。

但这种想法,孙寒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孙寒是从最底下当兵当上来的,对于东北讲武堂出身,并且在团参谋部呆过的张明灿的城府,他根本无法猜透。

“还有啊,老孙,我也知道他们底子不好,打起仗来没准儿脚底抹油。其实一开始我想的太简单了,我也没有想到鬼子的战斗力这么强,你说说,就咱们这三十多个吊人,几十条破枪,能成什么气候。他们再不能打仗,总能给兄弟们壮壮胆吧,打起来总能分散一下鬼子的火力吧。关键是看你怎么管,你说呢,我的话在理不。”张明灿洞若观火,一眼就把孙寒看的透透的。

“咋的不在理,长官,我全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孙寒严肃的说。

张明灿非常欣赏孙寒的这种性格,说到做到,说一不二,这才是一个带兵人的作风。

“好,听我说,老孙,咱们得换换番号了,这个连一级的番号不能再用了。”张明灿说到这里有意停了下来,想等着孙寒来问,以显得自己考虑周详、手段高明。但孙寒沉默着,却没有问。张明灿只好自己接着说下去,“这个连的番号太小,不容易招揽人马,你想想看,连下面顶到天了也就是个排,人家来投奔你,也就是当个排长。”

“但咱们人少啊,换啥番号呢。”孙寒到底实在,忍不住还是问出来了。

“哈哈,这个刚才我都想好了,咱们把番号改成辽东独立团怎么样。”张明灿脸上充满了兴奋,这种兴奋是清朝官员被赏戴双眼花翎的时候才有的兴奋。

孙寒看在眼里,但却不好说什么,他只能用一个他认为非常充足的理由来否定,“长官,要是招不到那么多人马怎么办。”

“这个我也想过了,咱们番号先变着,人马的事情慢慢来,我们在庄子上休整几天,然后向吉林开进。沿途不打鬼子,专打伪军,遇到走散的东北军兄弟咱们就招过来,只要番号有,人马慢慢来,有了这一个团,咱们可以再扩一个团,然后编成旅,那咱俩就是正副旅长了,就算不打鬼子,开到关内,也是个不小的部队,上头敢不另眼瞧咱们。”张明灿越说越兴奋,最后手舞足蹈起来。

孙寒也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意见反驳他,只要任着性子由他胡闹。

第二天,辽东独立团成立。

成立大会上,宣布孙寒为独立团副团长,曹猛为一营营长,武鸣为二营营长,曹猛的部队都是他以前的部下,人数大约有近四十人,武鸣还是以前的连里剩下的老底子,三十多个人。

尽管没有中央的委任状,但大伙还是很高兴,无端地升了官,相互都是营长、团长的叫着玩,唯有了解内情的孙寒虎着个脸。大家都说孙寒升了官,不认识大伙了,再加上孙寒跟着张明灿身边才短短几天,就被任命为副团长,明显压大家一头,很多人不服。

其实张明灿这么做有两层深意,一层是那天伏击战失利之后,孙寒跟他说了自己对于伏击战失败原因的看法。张明灿觉得自己在具体指挥上,其实还不如孙寒,对日军的了解和对己方战斗力的判断上,也远远差了一大截。让孙寒当这个副团长,正好可以补充自己的不足。

另一层意思是,这次把自己老底子的部队交给武鸣带,张明灿是绝对放心的,梁锦虽然忠心耿耿,但真正打仗,和武鸣比还不是个。要是老底子的部队让孙寒带,一是怕部队不服,而是怕孙寒有什么异心。自从伏击战之后,张明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自己这点老底子,是自己将来升官发财的本钱。一定要把它交给一个既能被自己控制,又能打仗的人带。几下一衡量,武鸣是最合适的。

散会之后,照例又是吃喝了一通,从早上一直吃喝到了晚上才散。孙寒不放心,一边喝酒一边让给各个桌子倒酒的丁三嘱咐李雄明他们一定要把各个岗哨看好。张明灿眼睛一瞟,看到孙寒在和丁三耳语,心中有点不快,看来孙寒在他自己的老部队当中还是有相当威信的。

那天喝完了酒,孙寒又把哨位挨个查了一遍。然后自己倒了点酒,一个人独自喝。从奉天北大营被炮轰到现在,孙寒把整个事情想了一遍。

首先孙寒想明白了一点,东北全境丢光那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后悔自己现在卷到了这个旋涡里面,该怎么挣扎出来呢。打吗?就现在的样子,一无弹药,二无给养,连个吃的都得靠抢老百姓的。不打吗?太窝囊,堂堂的东北军,一枪不放,丢掉东北全境,不让人笑话死。就算死了也没脸面见祖宗啊。祖宗怎么问?孙寒,听说你一枪没放,当了怕死鬼是吧。你居然还有脸面过来见我们,来人啊,过来几个小鬼把他拿锯子锯,拿油锅炸。

想到这里孙寒一哆嗦,他不由得想到了死,那战场上面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血呼呼的枪眼,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的躯体,想起来孙寒不由得脖子一凉,好像一把鬼头大刀架在后脑一样。

战争就像漩涡一样把孙寒卷了进去,他甚至想,就今天晚上,把军装一脱去球,爱鸡把谁穿谁拿去穿去。自己偷跑?逃亡,当逃兵?孙寒不是没有想到,但一想到这里心里还是痒痒,回家找个厚道的地主,租几十亩地,自己有的是力气,种上高粱、大豆。然后攒点钱,置办头骡子,找邻村王木匠打上一台高进梁(东北方言,指旧时大车的载重指标)的大车,好好干,五年之内本就能回来,剩下全是自己的了。弄得好了,娶个媳妇,要圆脸盘子,身子结实能持家的,再生几个娃,回头供娃去洋学堂读书,穿城里女学生的那种白袜子。

孙寒想到这里觉得酒是那么的甜,孙寒没其他的爱好,就是爱喝点酒,以前当兵的时候爱喝,后来当了排长反而喝得少了。

呸呸,想到这些孙寒就有点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现在鬼子已经打进来了,这些梦想统统成了个猪尿泡,拿针一扎就会破灭。

是啊,操×××日本鬼子,孙寒骂道,这种骂是心里所有希望破灭的人才能骂出来的。

孙寒理了理头绪,慢慢地回到现在独立团的事情上来。现在稀里糊涂地成立了独立团,那么下一步呢,真的能壮大起来,跟小鬼子干吗?孙寒从骨子里面看不起曹猛,什么东西,今天当东北军,鬼子一来当汉奸,东北军一来又当东北军。这种人靠不住,最靠的住的是被日本鬼子祸害的人,把家烧了,人杀了,家破人亡,铁了心地跟日本鬼子干到底。

但光有人顶个屁用,想到这里孙寒有点落寂,几次交手,其实鬼子的战斗力比东北军根本不是高上那么一星半点。人家那枪打得,你多伸高脑袋一寸,就能把你头盖骨打飞了。咱们那枪打的,指着地上的蛤蟆,能打着天上的星星。

那么怎么能在独立团成立之后将兄弟们训练成具有日军那样的战斗力呢?孙寒又开始在琢磨。可是现在怎么训练?这边武鸣的部队摆明了不听自己的,曹猛的部队呢,更不用说了。而且就算两边都能听自己的,该怎么训练呢?应该针对鬼子哪些特点?再有一个头疼的问题就是子弹,别说训练了,现在估计应付一场稍稍大一点的仗的子弹估计都没有。

说是一个独立团,其实一百人都不到,按照现在的战斗力,遇到鬼子十几个人的小部队都得虾米。

所有这些都像一个巨大的铅陀一样,压得孙寒喘不过气来。他咂巴着嘴,将一口烧酒喝下去,然后在全是冷油花子的酸菜汆白肉中间捏起一块肥肉送到嘴里,吃的满嘴油腻,孙寒觉得很过瘾。

他端着酒壶,水早已冷透了,他也懒得换,就这么把一大壶冷酒就着自己满脑子的烦心事喝了下去。他感觉自己突然走在了家乡的田野上,黑油油的高钙土,踩上去脚趾冒油。他赶着一头壮硕的耕牛,犁翻出来泥土的芳香。他擦擦汗,远处是他的女人,健壮而曲线突出的身材,擦汗的时候露出白花花的胸脯。但孙寒觉得那个女人面目很是模糊,正待他想看清时,有人在叫他。

孙寒立刻醒了,睁开眼睛的同时,一只手本能地搭在手枪套的铁扣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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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山林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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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醒醒,外头有人找。”门小平低声地说,慢慢地把孙寒推醒。

孙寒觉得宿醉之后头疼欲裂,心里暗自后悔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脸上到现在还感觉烧得慌。起来之后身子有点晃,孙寒感到口渴的要命,抓起昨天温酒的剩下的凉水咕咚咕咚全给喝了。

凉水从喉咙往下灌,肚子里面冰凉冰凉的,但感觉却好了很多。孙寒发了一会儿呆,缓过了劲儿,才问门小平,“外头都啥人啊。”

“听张长官说,是这附近的山林队。”

“啥鸡把山林队,全妈比的土匪、胡子。”孙寒低声嘟囔着。在孙寒的眼中,是非常看不起土匪武装的,觉得他们根本不入流,抢抢老百姓还行。看来张明灿肯定要把山林队收留下来,并且补充到部队中去。

孙寒正正军装,从地上把大檐帽捡起来,昨天晚上他是趴在桌子上睡的,稀里糊涂地把帽子睡到地上了。他使劲弹着土,然后戴上,又正了正帽檐,孙寒不喜欢把帽檐压太低,那样影响视野。等着装整理停当,他感觉头疼也好了很多,这才走出去。

外面场院里站了十几个人,都穿着便衣,枪支也各式各样,有老套筒、汉阳造,还有比较精良的俄国水连珠。居然还有杆抬枪,前装枪药的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前清时期绿营留下的。

这几天天气慢慢变冷,张明灿披着个熊皮毛领的粗呢大衣,远远看上去感觉像个富家子弟一样。虽然这么穿显得很精神,但孙寒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觉得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太浮华的穿着反而没有朴素的军服显得那么志气昂扬。

等孙寒走近了,张明灿爽朗地笑着,把孙寒介绍给那十几个穿便装的。

“兄弟们,这是我们辽东独立团副团长孙寒,是咱东北军当中的虎将,去年在南京受过训,还受到了蒋总司令和张少帅的接见。”张明灿一把拉着孙寒的手,显得亲密无间的样子。

孙寒听了一愣,他压根就没去过南京,蒋总司令就更没见过了,就是张少帅,也是阅兵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罢了。孙寒不知道,张明灿这么说是为了抬高孙寒的身价,以后带兵好带。

那十几个人当中,领头的是一个身材不高,但魁梧壮硕的汉子。年纪倒是不大,和孙寒差不多,也就二十啷当。但脸上却多了很多草莽的霸道,一双斜三角眼,深栗色的瞳仁中似乎有一丝寒光闪过。

孙寒心里在掂量着这几个人,光是这一个照面,他就已经很清楚了,这群人没几个善茬子。但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平静地不卑不亢平视着那人。

此时三个人的目光都各不相同。张明灿是笑呵呵的模样,但目光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狡诘。那人望向孙寒的目光中隐隐透出了一丝不屑,似乎在说,“啥鸡把副团长,还不是自己封的,也就是这层皮,不穿这身军装,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而孙寒的的眼神则是寒意,他属于那种人,对谁好的话,就好到骨子里,对谁不好的话,你不招惹他,他绝对不招惹你,但真惹毛了,他不在乎和任何人拼命。

张明灿瞬间就从两个人的目光中读出了点什么,他丝毫不乱地接着说,“哈哈,孙副团长,这是前面三道沟的大天炮,郑三哥。他们的弟兄去村庄里借粮食,结果路上和鬼子的大车队遇上了,被鬼子打死了三个弟兄,中间有个是郑三哥的亲弟弟。所以今天他们去找鬼子报仇,正好让门口站岗的兄弟遇到了,请进来一叙,原来都是打鬼子的好兄弟。哈哈,郑三哥于是答应加入我们,以后大家就是好兄弟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孙寒对张明灿这种和土匪称兄道弟的做法吃不准,但他也清楚,张明灿心里没准儿是看不起这些啸聚山林的胡子的。国难当头,自己的队伍人又少,能组织起更多的人当然更好。

想到这里,孙寒大大方方地冲着郑三哥一抱拳,“兄弟久仰郑三哥在这片大天炮的旗号,鬼子真是不知死活,太岁头上动土,居然得罪到了郑三哥的头上。兄弟我代表本部,万分欢迎郑三哥高举义旗,救国救民,加入东北军,和咱们一起揍小鬼子。”

这番话说得既得体,又给了郑三哥面子,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是你参加东北军的,那么以后就是东北军的一份子了,不能乱来。而且给方方面面都留了余地,张明灿觉得这番话说出来,他不禁对孙寒刮目相看。

孙寒话音刚落,大天炮郑三哥就把话接了过去,“妈勒比的小日本子,不是都怕他吗,爷们今天偏要摸上一把老虎屁股,敢杀我弟弟,操他姥姥,爷门整死他。兄弟们,都别分什么东北军不东北军的,都是爷们,我和你们一起整他狗比养的小鬼子。”

张明灿一听这话马上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那就是郑三哥并不接受什么加入东北军的建议,而只是打算把手下的兄弟和自己合兵一处打鬼子。但至于指挥权吗,那是谁都夺不走的。换句话说,他郑三也不会接受别人的指挥。但张明灿又不能把话完全挑明了说,只能含糊地支吾着,“郑三哥,谁都知道你是条汉子,这次不光是为自己弟弟报仇,更是为中国人长脸。但毕竟是打仗,不是闹着玩的,我看为了大家协调起来方便,你的队伍还是你带,但算是我们的一个临时纵队,这样好不好。”

孙寒见张明灿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就不便开口。本来按照孙寒的意思,编什么纵队不纵队的,直接挑明了说,要么加入东北军,要么滚蛋,自己打去。惹急了把你们枪都缴了。

既然张明灿话已经先说到这了,孙寒只好沉默着。

随后的几天,累计有三支队伍过来投奔,结果全部被张明灿收编成独立团纵队。分别组成了人数不等的四个纵队。其中郑三的十几个人组成了一纵队。南山屯的张马枪的山林队编成二纵队,张马枪人数最多,六十多人,以前都是马贼,杀人不眨眼。结果没想到有老百姓报告给鬼子,为了运输安全,鬼子派重兵把张马枪的队伍给剿了。张马枪带着剩下的人沿途抢老百姓粮食才活了条命,碰到张明灿他们,于是投奔过来。

三纵队和四纵队的编成更复杂。三纵队是盘踞吉林、辽宁两省交界处多年的徐大头,此人枪法很好。结果先是鬼子派人想收编他,徐大头本来同意了,他手下有个师爷见多识广,说国民政府已经要国际上好几个国家调停,鬼子长不了,不如混个东北军干干。于是徐大头到处找东北军投奔,结果人家都不收留,好歹找到了张明灿,如愿地当上了东北军。

四纵队以前是盐贩子,从大连、营口附近贩私盐,他们不同于胡子和山林队,没有旗号。领头的叫拐拐四,是个江湖上显赫的人物。他十几岁的时候当过奉军,打过直奉战争,后来兵败乘机跑了,带走了四条枪。也就是靠着这四条枪,拐拐四声名鹤起,成为称霸一方的盐商。鬼子打下奉天后,拐拐四本打算象糊弄东北军那样糊弄鬼子,结果鬼子不吃这套,食盐是战略物资。有人背后点炮,鬼子和新收编的伪军自治队就把拐拐四藏身的老窝给围了。幸亏拐拐四命大,他那天在后庄里的一个院子里玩屁股。拐拐四好这口,尤其喜欢年轻面嫩的后生。那天听到枪声他立刻光着脚翻墙,躲在积粪坑里猫了一夜。天亮之后,拐拐四一家全被杀光,他九岁的幼子被砍了脑袋,大太太和两房姨太太都被鬼子轮奸了,大太太上了吊,两个姨太太据说是被鬼子带走了。

拐拐四红了眼睛,从来没人敢这么欺负他,于是他纠集了二十多个躲过这一劫的兄弟发誓要报仇。但他们势单力薄,根本不是鬼子的对手,这才投奔了张明灿。

孙寒看到这一百多人新投奔的队伍就头疼,首先的问题是这些人的战斗力都不行。截个道啊什么的还凑合,指望这些人打仗,那不是天大笑话?还有就是他们的武器制式不一,从毛瑟步枪,到三八枪,捷克造毛瑟,骑步枪,老毛子的水连珠,汉阳造,单打一,抬枪,火铳,铁砂喷子……总之是应有尽有,让兄弟们大开了眼界。这么多制式和非制式的枪支的弹药补充怎么解决?别说孙寒了,张明灿想起来也头疼。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不服管。孙寒这才明白为什么张明灿不把这些山林队、胡子编入部队,而是让他们自己独立建制。一是这些人不服管,二是怕带坏了其他东北军的兄弟。

尤其是张马枪的部队尤其的败坏,一是风纪差,刚编成纵队就和拐拐四的人打了一场群架。两边差点就动枪了,最后还是孙寒带了一个班把他全部缴械,才把事情平息下去。

张马枪的部队还抽大烟,基本上有一半人身上都带着烟枪。对此张明灿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抽大烟的事情孙寒早有耳闻,大烟真是抽不得,多少好汉栽在这上面。张马枪的部队原来都是马贼,中枪之后没有麻醉药,只要抽大烟止疼。

孙寒尽管对这些马贼、胡子很看不上眼,但还是按照东北军的训练方法尽量整了一些基础的训练。比如进攻队形、防守方法、阵地构筑等等。那帮胡子一开始不服,但慢慢地也被孙寒认真的态度折服了,很多胡子暗自佩服孙寒。

其实大家并不知道,孙寒尽管是从士兵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军官的。但他所在的教导队,曾经是德国教官担任顾问,所以孙寒身上的军事素养并不差。加上他的实战经验,他实际上比很多科班出身的军官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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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曹猛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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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独立团慢慢地壮大到了两百多人。另外张明灿还注意收拢原东北军的溃兵,独立团每天都有人加入。原来的东北军,张明灿一般都编入武鸣的部队,这样一来曹猛就有点不太高兴,但碍于张明灿,也不好说什么。

天慢慢的冷了下来,孙寒开始担心冬装的问题。其实张明灿也在操心,胡子的四个纵队不用担心,他们自有办法搞到冬装。但东北军的这些部队呢。短短的时间,团里已经收拢了几十个东北军走散的兄弟,现在团里东北军的兄弟已经差不多一百五十人了,这些人的冬装被服怎么解决,这可是个头疼的大问题。

按照孙寒的想法,实在不行就绑一票,看周围哪家有钱的,把当家的绑了,限定他们多少天之内筹集多少被装,按照东北军被装的要求找裁缝做。到时候被服拿不出来就撕票。

这个办法张明灿不是没想过,但他还是否掉了这个建议。一来,一百多人的被装绑一户人家肯定不行,至少要绑个七八户。这样一来,得罪的人多了,以后这一带就没法呆了,因为被绑的人要是偷偷找到鬼子,那还有个好?

二来,明抢的办法不太可行,主要是关系到军纪的问题。以后上头真地追查下来,可不是好玩的,关系到自己的仕途。

天是一天天的冷了下去,孙寒愁得胡子老长的。这天他正带着四个纵队的人演练阵地防守呢,外面说是有人找。是几个乡绅。孙寒听着心里纳闷,赶忙穿上军装和哨兵走了出去。来的人总共有八个,雇了三个车把式,都是两头骡子拉的大车。孙寒看着骡子和大车直眼馋,心想以后打完了仗,自己也置办出这样的大车,养上两头省料的骡子,天天赶完了活,小酒一喝,那他妈是神仙啊。

孙寒把乡绅让到了团部,几下寒喧之后,孙寒差点鼻子被气歪了。原来这些乡绅是想独立团赶快离开这里,怕鬼子过来找他们麻烦。孙寒心想,我他妈没找你们麻烦,你们到先找上来了。

孙寒绷着脸听他把话说完了,说是吉林附近有个庄子,藏了十几个东北军,结果被鬼子发现了,整个庄子实行连坐,死了不少人。这次更玄乎,藏了孙寒这边两百多人,要是让鬼子知道了,还不得死的更多。

听到这里,孙寒心生一计。他先是板着脸说自己是受张少帅命令在这一带收拢走散的东北军,现在哪能违抗军令说走就走。再说,天也越来越冷,被装也不足,就算想走也走不掉。

那些乡绅都慌了主意,相互看着发愣,最后半晌才有人张嘴问孙寒,要是帮贵部做出需要的被装,那是不是可以离开此地。

孙寒一听当然求之不得,但脸上没表现出来,而是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可以再琢磨琢磨。但贵乡对东北军的礼遇和帮衬,东北军肯定会记在帐上。那几个乡绅大眼瞪小眼的,相互都没了主意,最好只好客气地告辞。孙寒也懒得送,打发丁三把来人送走了。

晚上张明灿知道了这个事情,重重地责怪了孙寒,埋怨孙寒不会办事。要是乡绅不理孙寒这套,把部队驻扎地点报告了鬼子,那就麻烦了,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孙寒不这么认为,乡绅其实很好对付。他们其实不可能把独立团驻扎的事情告发给鬼子,一方面是鬼子杀到这里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二来,一旦走漏了风声,那他们就没法活了。要知道,他们的田产都在这里,人能走,庙可搬不走。所以这些乡绅是不会走漏风声的。

还有层担心孙寒没有说,他其实一直担心独立团内部倒戈。因为曹猛以前当过汉奸,难保下次不会再当。二是目前的这些收编过来的山林队,个个都心怀异心,一旦有哪个走漏了消息,那就更麻烦了。

张明灿听了孙寒的分析,稍稍心安了一些,但还是远远地放下了游动哨,防止鬼子偷袭。

第二天大出两人的所料,那几个乡绅又来了,这次是满口答应的被装的事情。张明灿这次不得不对孙寒刮目相看了,这个事情办得漂亮。

于是,新成立的独立团的被装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全团每人两双乌拉草的棉鞋,东北军的弟兄每人两身棉衣。由胡子、山林队改编过来的四个纵队只发棉鞋,不发军装,他们都不愿意穿军装。

十天之内,按照东北军军服样式、布料,兄弟们人手两件的棉衣做好了。此外独立团每人一个狗皮帽子,一床七斤重的棉被也赶了出来。张明灿和孙寒都觉得傍着大户补充给养是个路子。

这段时间独立团慢慢地开始兵强马壮,大家都很高兴,觉得照这样发展下去前途有望。

被装刚到的那天,团里还在着急办一桩婚事,是二营营长曹猛拿三十块大洋买了个媳妇。那家穷的叮当响,老父亲是私塾先生,生前就没什么积蓄。结果看病基本上把家里能卖的全卖了,家徒四壁,老父亲没法下葬。女儿孝顺,于是就卖身把老父亲葬了。曹猛身上有点钱,见那个女子模样俊俏,按捺不住的喜欢。有人搭线,曹猛就拍出三十块大洋,娶了个黄花大闺女。

这个事本来是去年的事情,那女子孝顺,要守孝一年才能过门给曹猛。虽然曹猛是个粗人,但对他这个新媳妇却是言听计从,两边约好了一年守孝满了就过门。

眼看着一年孝满,曹猛就张罗着娶媳妇。本来这个事情张明灿是不同意的,他主要是担心动摇军心。但又担心曹猛有意见,最后还是勉强同意了,条件是同房之后女方必须离开独立团。曹猛也没多想,反正先娶个黄花大闺女再说。

两头分别说,那边拿了现大洋,把老父亲葬了。一年的孝满,女子在父亲坟长跪了一整天,然后第二天就动身往独立团驻地赶。这边曹猛早预备好了办婚事,结果新媳妇一连走了十几天都没走到。

曹猛心急如焚,担心自己被人坑了,打发人问。没过几天,女方的弟弟哭着来到独立团。把事情原委一说,曹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茶碗摔在地上。原来,路上本来很太平,等走到大路上的时候遇到鬼子的一支人马,当时就把人给劫了。

鬼子当官的,听说这是送亲的队伍,就要看看新娘子长啥样。一看之后眼睛里就拔不出来了,把曹猛的新媳妇扣了,非要陪着睡一晚上不可。

那天晚上,节烈的女子光着身子被鬼子糟蹋之后,拿剪刀把鬼子军官下身绞了,负痛的鬼子拔出手枪把女子当场打死。那鬼子流血止不住,不到天亮就死了。

曹猛听完自己的小舅子把事情说完之后,就要点起队伍去打鬼子。孙寒睡觉轻,听见外面有动静,开门一看曹猛正在集合队伍。孙寒没想那么多,带着几个人就要把队伍截了。

看见孙寒过来,曹猛抄出大镜面驳壳枪就顶了火,横着戳出去指着孙寒,“妈勒比的给我滚蛋,今天谁他妈拦我,我跟谁玩命。”

孙寒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说曹猛马上就要娶亲了,怎么好好的要集合队伍。这一问不要紧,曹猛把枪一扔,劈头给了孙寒一拳,正好打在孙寒颧骨上,顿时孙寒就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没站住。

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曹猛一边打一边哀号,“操×××小日本,我×××跟你没完。”边上的兄弟都看着,没人敢上去拉架。打了没一会儿,张明灿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就过来看,看着两人在地上扭打,脸上都有血,孙寒整个眼眶被打出个破口子,血呼呼往外流。

张明灿带着人拿枪托把两人砸开,孙寒直到这时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曹猛发的什么疯。张明灿自然也不清楚,只能把两个人都给缴了械,分别安排几个兄弟看守,回头再细问。

兄弟们连拖带拽把两个人分开,曹猛整个鼻梁被打歪了,血流到前胸,却丝毫不觉,一个劲地呼嚎。

张明灿觉得一定是事出有因,就先问的孙寒。结果大失所望,孙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只是被动的还手,要是不还手,刚才估计早就被曹猛给活活打死了。

问完了孙寒,张明灿去看曹猛,只见被绑在大车车辕上的曹猛怒目圆睁,好像心里有巨大的仇恨一般。张明灿问什么也不吭声。

这下难倒了张明灿,他只好问曹猛地部下。但当时曹猛见他小舅子李山明是单独见的面,谁都不知道谈了什么。最后只好把李山明找过来,一问才知道曹猛的新媳妇没了。

听完之后张明灿也是呼呼的火直冒,自己的姐妹就这么被鬼子糟蹋了。但片刻之后,他又想到其实这是个好事,由此曹猛肯定会铁了心的打鬼子。张明灿这一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先找的孙寒,他把曹猛为什么冲动,为什么和你打架的原委说了一遍,孙寒听的不住点头。这次的事情改变了孙寒对曹猛的看法,以前他觉得曹猛是个有奶就是娘的兵痞。没想到这次的事情,却看到曹猛身上的那种男儿血性。

最后孙寒亲自去给曹猛道的歉,曹猛一时情动,抱着孙寒嚎啕大哭。

曹猛的事情很快在部队里传开了,大家一方面觉得那女子确实节烈。另一方面觉得鬼子真×××不是人操出来的,那鸡把操性,连个禽兽都不如。这件事情让独立团原东北军的弟兄变得同仇敌忾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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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挺进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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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灿后来找曹猛长谈了一次,最后孙寒和曹猛打架的事情不了了之。曹猛从禁闭室放出来的时候整个就变了一个人。

这期间发生了几件事情,一个是徐大头带着自己的部队不辞而别。为此张明灿还和孙寒、曹猛、武鸣一起琢磨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武鸣分析出了原因,徐大头手底下有人和武鸣的人很熟,私下就说了徐大头投奔东北军的原因。

当时鬼子打下奉天,徐大头认为中央政府肯定会让几个强国压服鬼子撤出东北。这样一来,徐大头如果能在东北军中混个一官半职的,以后就能洗掉自己土匪的出身。结果呢,中央政府无能,迟迟没能通过其他强国迫使鬼子撤出东北。徐大头可能觉得这么下去也没啥念想,最后带人还是回去当了土匪。

从这个事情上,张明灿看出一点担心。像徐大头这样的胡子,有奶就是娘,就怕他当不了几天的土匪到时候投降了鬼子,那麻烦就大了。张明灿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之后,大家都觉得后脊梁都是凉的。要是徐大头带着鬼子过来包围他们,那事情就麻烦了。

还有一层担心张明灿没有说。现在剩下的这几路胡子,如果个个都学徐大头就很麻烦了,别看他们战斗力不行,但如果给鬼子当了帮凶,还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现在独立团唯一可依赖的队伍是收拢东北军旧部组成的三个营,共计一百七十多人,分编成三个营。新扩编的三营营长是孙寒兼任的。但这三个营,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番号唬人,真实的兵力还不足半个营。而且就是这半个营,装备还五花八门,最主要的是三八枪和各类毛瑟步枪,弹药和重武器不足是最大的问题。

但大家都清楚,胡子的武装不可靠,真正能打的,也就是这三个营一百多人而已。

而且曹猛的事情发生后,独立团上下空前团结,同仇敌忾。张明灿觉得自己朝着仕途的光彩又近了一步,他幻想着,这一百多人能慢慢壮大,到时候自己的分量就重了。

这几天隐约地传来消息,说鬼子和马占山的队伍正在嫩江边上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孙寒的意见是先把队伍拉过去,不管能不能打,好歹先试试手。但张明灿的意见正相反,他觉得现在独立团还不能打大仗,只好人数在扩充到五百人之前打不了大仗。最后会议不欢而散。

孙寒散会之后对张明灿多少有点儿成见,既然组建独立团,却又不打仗,长此以往军心就会涣散。哪怕先打点小仗,至少能够练练队伍。他和张明灿有点是一致的,那就是现在独立团还打不了大仗。但不打大仗不等于不打仗,如果以多胜少,还是有一定胜算的。

那天晚上孙寒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当夜凌晨时分,孙寒隐约地听见枪声,他一下被惊醒了。这时外面报告回来,说是鬼子带兵把庄子围了。孙寒听完觉得自己头又开始疼得要命,他扎上武装带,抄起一支毛瑟步枪,赶忙集合起队伍。

枪声越来越密,孙寒觉得很可能是徐大头在鬼子面前把独立团出卖了。孙寒上到围墙边的工事里,外面嗒嗒嗒传来鬼子机枪声。一听到这种枪声孙寒顿时觉得大势已去,驻地已经被鬼子围住了。

张明灿听到枪声也是乱了阵脚,他暗自骂鬼子攻的太快,再等上几个月自己就能收拢出一支五百人上下的部队,到那时不愁国民政府不给他委任。这下倒好,部队仓促应战,能不能保的住还是个疑问。

枪声断断续续地响了半夜,清晨时分鬼子和伪军冲进来的时候里面却空无一人。鬼子的指挥官一怒之下就把徐大头砍了脑袋,骂他是谎报军情。

其实徐大头死的很冤,他这次带着人不辞而别,本就打算把独立团容身的地方给卖了,但一直没机会。这次他带路,鬼子很顺利地就找到庄子。本来鬼子对于已经攻陷和收编的队伍并无怀疑,他们哪里想到,当时他们改编的曹猛部队此时已成了他们不共戴天的敌人。

曹猛一直知道庄子外围有个暗渠,以前是庄子里饮水用的。后来庄子里打出了井水,那个渠就废弃不用了,但渠道还在。最后孙寒打头阵,其他各部浑身泥泞地从暗渠爬了出去,把鬼子的包围圈甩到了身后。

好不容易突破了鬼子的包围,但下一步该往哪里去,大家又没主意了。孙寒还是主张驰援嫩江的马占山。但张明灿心里有个心眼,他害怕自己的部队被马占山收编了,毕竟自己现在还没到兵强马壮的时候,一旦有人要缴械收编那就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最后谈了一整夜,大家还是决定驰援嫩江。主要是现在队伍里面人太少,没准儿驰援嫩江后仗不一定打得起来,还能弄到点给养补充自己。

第二天白天睡觉,这个是张明灿坚持的主意。一是好歹路上走得慢了一点。二是白天行军很容易遭遇日军。

就这么白天睡觉连夜行军,部队一直朝着嫩江的挺进。一路上,消息不断传来。几天前,嫩江桥上打起来了,至此,打响了抗战第一枪。

有血性的中国爷们开始了反抗。

听到逃难的老百姓说,打嫩江的时候,鬼子人数很多,那炮轰的,对面马占山的阵地被炸得遮云蔽日。鬼子那人数比嫩江的东北军守军多的多,而且还有投降的东北军当了汉奸的部队帮忙打前阵。打嫩江这次鬼子相当重视,还派了好多飞机炸。兄弟们都在议论,东北军的空军实力在奉天被张少帅拱手送给了鬼子,单凭着马占山那点兵力到底还能支撑多久。

但老百姓也说了,单凭鬼子的兵力,还有飞机大炮的优势,最后也没能把嫩江桥拿下,战局变成了苦撑的阶段。

听到了这些消息,兄弟们大多数都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有兄弟说应该支持马占山抗日,毕竟人家拉开架势要和鬼子决一死战。但也有兄弟不同意,马占山兵力那么少,咱们一口气跑过去,没准儿根本不是鬼子的对手。如果明知道要打败仗,那就不如不去了、一连几天,兄弟们都是在极度严寒和饥饿中跋涉着。眼看着嫩江桥越来越近,大家心里就像被拎起来了一样。一路上,不断能看到鬼子在调兵遣将,铁路的铁疙瘩车上面装着机炮和机枪,看上去威风凛凛。

这一路上,张明灿都盼望着嫩江桥上最好已经打完了。不止是张明灿,当时很多人和畏惧和日军作战。张明灿觉得再过个几天,最好自己的部队来打嫩江的时候,基本上是快打完了。这支部队张明灿认为是自己的绝对主力,他还指望以后靠这支队伍扩大自己的势力圈。

但孙寒却不这么想,他倒不是想打仗,只是他觉得东北军这么一路败退下来很窝囊。他的内心在渴望一场厮杀,一场改写东北军不抵抗骂名的厮杀。哪怕这场恶仗之后他孙寒悄悄的逃跑,至少他也觉得那样是对得起自己了。

不止是孙寒,有些奉天东北军北大营被炸那天撤出来的兄弟,都和孙寒是一个想法。哪怕是刚刚当兵的丁三,甚至都是这么想的,东北军打得太窝囊了,难道我们中国人就不能和鬼子放手打上一仗吗。

除了东北军的兄弟,前段时间投奔东北军的那几支胡子部队也是各有各的号,各吹各的调。大部分的胡子部队都害怕打恶仗、打大仗,主要是怕自己损失,他们可能不像孙寒那样把东北军的得失荣辱放在第一位,而更多的是担心自己的势力被消耗的太多。有枪就是草头王,一旦没了枪,没了人,那他们就成了一群不折不扣的盗贼。这一点他们比谁都清楚。

就这么着,辽东独立团刚刚组建,就孤独地朝着嫩江桥挺进。或许谁都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血拼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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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进抵江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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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在距离江桥还有几里地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前面浓烟滚滚的,几列火车上面都装着大炮,正在朝对面猛烈炮击。这种火车大炮大伙儿都没见过,方头方脑的,外面是钢板,中间有射孔。(铁甲铁路战车,是当时江桥抗战中日军主要的地面支援火力。)

除了火车大炮之外,还传来了山炮特有的尖利哨音,这种声音很特别,先是吱……然后哨音越来越响,最后象个巨大铁筛子在筛铁钉一样。一般阵地上的老兵能从声音中判断出这颗炮弹是不是打向自己的。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的道理就是打这儿来的。

这种炮声孙寒很熟悉,中原大战的时候孙寒就经常听到这种声音。如果听到了,就说明对手不是一支普通的部队。

从孙寒他们容身的地方看过去,对面阵地上总共有两处在遭受炮击,尤其是桥头那一处,更是遭到了火车大炮的重型火炮轰击。重型火炮炮弹从空中飞过去的时候,炮弹声音从远处或下面听起来很低沉,就好像一辆大车在空中飞快驶过一样。但到了末端,就变成了一种非常像爆米花喷锅的那种爆炸声。烟尘随着热浪腾起七八十丈的烟柱,和山炮烟尘不一样,重炮的烟尘是深红色,接近黑色。因为重炮炮弹温度太高了,金属的弹片很多熔化了,所以烟尘颜色不一样。

孙寒一边观察,一边自言自语。其实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委婉地告诉张明灿敌方的火力情况。他觉得张明灿可能在战场经验上比自己要差,但他却又不能直接说,那样会伤及张明灿的面子。

张明灿并不傻,他对孙寒的讲解心存感激。远处的炮击地动山摇的,张明灿觉得自己腿肚子有点发软。他没有想到日军有这么强大的火力。

炮击刚刚结束,日军开始以散兵线队形一窝蜂地朝对面阵地涌了过去。孙寒注意到鬼子的冲锋队形拉的很开阔,不同于东北军攻击要塞时的集团化冲锋。这种冲锋队形优势是减少伤亡,但劣势就是阵地战和白刃战时没有人数上的优势。这次进攻中,日军大概组织了至少两千多人,远远地看过去,就像一大群蝗虫一样密密麻麻的。

日军一直冲到了距离阵地不到两百米的地方,但东北军的阵地上始终没什么动静。孙寒不禁开始担心,不会是被刚才的炮击打光了吧。也就是孙寒正揪心的时候,从东北军阵地上密集地响起了排枪。枪声震天,远远看过去,第一排蝗虫都不动弹了。

但密集的排枪没有吓倒后面的日军,他们踩着自己人的尸体继续朝阵地上冲击。不一会儿,有些阵地鬼子冲了上去,东北军的弟兄们纷纷跳出战壕开始白刃战。

整个战局开始胶着起来,张明灿和孙寒轮流用望远镜观察着。这时身后有兄弟着急要去参战,但被孙寒制止了。这个时候过去很可能会产生友军的误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短短的二十分钟,日军从阵地上的中心开始突破。孙寒知道这个时候很关键,一旦让鬼子顺利突破一点,那么整个阵地就会易手。也就是在蝗虫般队形即将在阵地中心撕开口子的时候,从东北军阵地后面补充过来一支生力军。他们人数不多,但作战异常骁勇,很快将涌进口子的蝗虫颜色一点点赶了出去。而另一侧,穿着东北军军服的投降汉奸部队也开始被侧翼的部队压了回去。不到一个小时整个战场就发生了扭转,后面的山炮打红了眼,纷纷把炮弹砸在伪军和东北军血拼的那一侧,丝毫不考虑可能产生伪军的伤亡。

孙寒觉得这些刚刚投降过去的汉奸部队真是可怜,本想混碗饭吃,结果被鬼子当成了炮灰。他把望远镜递给了张明灿,然后扭头去查看了一下部队岗哨布防的情况。刚才手下的兄弟报告说扣下了十几个人,不知道是敌是友。

等孙寒一看,不禁被吓了一跳,给扣下的都是些学生模样的人,有几个还戴着眼睛。其中一个操着苏南口音,费了半天劲才解释清楚,他们都是南京大学的学生。918之后就组织起来支援东北军。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到了东北,辗转听说这边马占山将军和鬼子打了起来,就想法子过来支援。

孙寒结果他们的学生证挨个看了一下,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埋怨这些孩子真是瞎胡闹,自古以来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哪有当个洋学生好好的跑来当兵的。但孙寒脸上没表现出来,他不想伤了这些学生的心。他打算先把这些学生糊弄过去,一旦脱离战场,就把他们看押起来,然后强行送给当地的官员。这些洋学生如果都死在战场上面,孙寒觉得很不值得。

但这个事情他不好擅自作主,想了一下,孙寒走过去把事情原委扼要地向张明灿说了一遍。张明灿和孙寒两个赶过来看,那些学生看上去真可怜,长衫都破了,头发和胡子凌乱,看上去和叫化子一样。

张明灿问了那个苏南口音几句,苏南口音回答的得体认真,张明灿心中暗自喜欢,不愧是中央大学的高材生,比起自己身边这些傻大兵强了百倍。又挨个看了看他们队伍中的人,其中有两个是女学生,虽然身上衣服破了,但很干净,模样也显得端庄周正。看到那两个女学生,张明灿感到自己不知不觉有点异样的感觉,他赶忙把目光从她们胸部移开,心里暗自骂自己,自己是立志干大事的人,怎么打着仗呢就有这样的想法。

他长呼了一口气,才把自己心底的那种荡漾压了下去。他把孙寒叫到一边,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张明灿基本上同意孙寒的意见。国家培养出大学生不容易,不能白白地拿去填炮弹,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想法子把这些人全部扣住。

两个人商量完了之后,张明灿就将这时十几个学生编为一个排。那个苏南口音担任排长。但尽管有建制,却没有武器,张明灿糊弄他们说等到前面投奔了马占山将军后就给他们配发武器。

年轻学生大多热血沸腾,一听这个消息都喜出望外。但张明灿快三十了,早过了那种头脑冲动的年纪,他看着这些学生,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昨天。

等到了下午,前出搜索的兄弟找到了三条船。其中两艘都是货船,装个七八十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而此时远处的战斗也越来越激烈,炮声隆隆,弹雨纷飞。

一直到晚上,孙寒指挥,张明灿殿后,独立团渡过嫩江。过江之后沿途遇到了盘查的岗哨,张明灿就将自己的证件和自己这支队伍的来历说了一边。那边岗哨派了一个排把他们全给缴了械,集中在一个场院里面,周围加了双岗,把他们严密的看守起来。当时好多人心里不乐意,怎么过来帮忙打仗还要缴械,张明灿把大家弹压了下去。他知道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奸细混进来,等对方核实了自己身份就没事了。

天亮之后好多老百姓看着奇怪,以为他们是马占山的部队抓的俘虏,指指点点地骂。还有小孩朝他们扔石块,有几个兄弟被石头打着了,怒气冲冲地要过去打人。岗哨把枪一指,说哪儿也不许去。边上的兄弟按捺不住要动手,孙寒本想过去制止,结果刚过去肩膀就挨了一枪托。这下把孙寒打毛了,他没费什么事就把那个兵的步枪夺了下来,然后迅速一拉枪栓指着另外几个兵。

就在大家都剑拔弩张的时候,张明灿和另外一个高个子军官快步走过来把大家分开了。张明灿从地上拉起刚才被孙寒打破了鼻子的兄弟,连声赔不是,然后喝令孙寒过来请罪。没想到那个兄弟倒是很释然,和孙寒各自一抱拳,不打不相识了。

张明灿向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高个子是马占山手下的一个营长,陈长官,陈佰骥。

大家呼啦呼啦的鼓掌。陈佰骥摆摆手,操着一口很浓的宁波话说:“弟兄们好,承谢各位以国家安危为己任,和我们马将军的部队共赴国难。”

宁波话很难懂,陈佰骥叽里哇啦说了半天,除了几句骂人的话,大家几乎都没怎么听明白。好在学生中间那个苏南口音他听懂了,就跟大家解释,待会儿让大家跟着他走,作为他的营的预备队。

苏南口音插嘴说,我们这十几个人还没枪了,陈佰骥看着这群溃兵、胡子、叫化子(其实是学生)组成的他眼中的乌合之众,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枪,各位同仁别担心,到阵地你们就知道了,枪有的是。”

宁波官话咬字快,苏南口音的学生听成了“枪,有多少。”他以为陈佰骥是说枪没多少,不能给他们,想到这里他很失望。

苏南口音一边走一边想,自己带着两个系的同学千辛万苦来到东北就是要和东北军共赴国难的,结果临上战场了,居然连杆枪都没有。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种报国无门的辛酸。

这几年中国的国事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先是中原大战,中国人自己人打自己人,打得昏天黑地。然后呢,好不容易东北易帜,国家统一了,没想到日本人趁机打过来了。现在国力如此衰败,唯有国民精诚团结,一起携手把日本人赶出去。

苏南口音脑子里想着事,稀里糊涂地跟着队伍走,突然有人断喝一声:“鬼子打炮啦。”

哗啦一下,整个队伍除了孙寒和陈佰骥之外所有人都卧倒在地,苏南口音是被边上的一个兄弟拽倒在地的。张明灿反应也很快,迅速把刚才和自己攀谈的女学生拉着卧倒在地。

炮弹从大家头顶上飞了过去,落在一公里远的地方,腾起一个黑烟柱子。

陈佰骥看了看孙寒,心里纳闷,这居然是个老兵油子。陈佰骥本是留学德国学机械的,后来回国改行,辗转当了马占山手下的幕僚。他大小打过不少仗,所以他一听炮声就知道这发炮弹不是冲自己这边来的。

大家惊魂未定地从地上起来,被张明灿刚才压在身子底下的女学生被吓哭了。

陈佰骥看着这群乌合之众,心里暗自苦笑,连一发炮弹就吓成了这样,往后可怎么打仗啊。可自己的一个营现在被打得只剩一半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这些人冲锋不行,但至少能放枪吧。

苏南口音从地上爬起来,他莫名地佩服起镇定自若的陈佰骥,那种镇定自若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身经百战之后才有的。苏南口音暗自骂自己刚才的慌乱,他努力装出镇静的样子,但还是感觉紧张的喘不上来气队伍继续前行,苏南口音突然眼睛一亮,前面的一处大房子外面全码着步枪,足有一百多支。陈佰骥带着他们十几个人走过去一人发了一支德国毛瑟步枪,把那些胡子、山林队眼馋得要命,有些人就过去要,陈佰骥也不推辞,只要张嘴要,就能领。当时好多手上是三八枪的兄弟都过去换成了毛瑟枪,三八枪打得时候吃烟子,而且容易堵黑炭,不想毛瑟枪那么扛造。再说很多人身上的三八枪子弹也没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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