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写在2005年母亲节

绝不剃头

曾经沧海
苏言　

　　2005年的母亲节，我的母亲要在病房里度过了。我每天都会陪护在母亲身边，很想为她写就一篇母亲节的赠文，可是我知道自己现在的笔力是绝没有达到可以去描述我最爱的人的，我不想让我拙劣的文字苍白地将母亲描述出来，这样对她绝对是一种不敬，一篇文章写了两段就搁置在那里了。
　　这些日子，我在母亲的床前，总会有来看望的人打趣地说：怎么不结婚，结婚了就不用一个人陪护，就可以让媳妇来孝敬一下婆婆了。我回敬地笑一笑，不说什么，可是却导致这些天的时间我几乎都在回忆有关的事情。我回忆起曾经的我这些年中出现在身边的女子们，我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将她们放在一起去描述过。有些甚至提起都不曾提起，多一半的原因是我不想让回忆来触碰脆弱的神经，让自己的心又阵阵的疼。
　　母亲的病来的并不突然，几乎是意料之中的。可是当她真正需要上手术台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努力构件的所有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了，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沧海桑田，跟与母亲的安危比起来竟然显的那么微不足道。也许就是这么几天的时间，所有的那些心疼似乎都离开了我的世界，也或者，那疼痛随着我那崩塌了的世界一并崩塌了吧。
　　那么，就让我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母亲的病榻前，追忆一下随疼痛逝去的沧海桑田吧。


柠檬
　　她并不是我的初恋，我的初恋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结束了，不值得记叙。
　　母亲曾经说过我是一个为了情感出生的男子，甚至在她的文中对这个问题直言不讳地担忧着“宝儿渐渐大了，越发惹人疼爱，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和娇嫩的脸蛋儿总让我觉得可惜——不是个女子。但或许好些，女子可能更多的苦……他‘表演’的才能以及他的柔弱让我早早下了决心，让他去他父亲的部队锻炼，不能太多的奶油气，不能太脆弱，不能太……宝儿会招揽太多的事故，而他的柔弱却无法让他不成为受伤害者……两种方法：其一自私些让他多经‘历练’，这样自然不会再被情所伤；其二让他一直呆在部队，到成家为止，也自然无从走上一条波折的情感之路……”
　　母亲对于我的情感一直是有顾忌的，而她也真的按她说的做了，不自私的做法，送我去了部队。只是她不知道，早在去部队之前，柠檬就已经出现在我的生活之中，并且一直持续着，几次波折也依然藕断丝连，直到2003年底才彻底结束……
　　和柠檬相遇的时候，我14岁，那个时候所有的乃至现在的有些人眼中是早恋的年龄。可是我们就是恋爱了。她是一个安静又焦躁不安；温柔懂事又时而无理取闹的矛盾的美丽女孩。我们从最初相识，到我当兵复员，再到分手，尽管看上去有八九年的光景，但实际在一起的时间却少得可怜。中间不断地分手，又不断地复合。我们的甜蜜被太多的争吵所包裹着，就如同苦瓜的味道一样。可是，她从来没有过第二个男朋友，即使我们中间分开的时候也是一样，仅此一项我就对她是愧疚的。于是，我也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有机会的话。我和她交往的时候，我的朋友们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的，要吃可以，但是绝对不会带他们的女朋友，因为柠檬和我吃饭的时候很少用筷子的，都是我夹了菜喂她。即使是自己动手，她是用惯左手的，她在左我在右，完全不冲突的两只手，两双筷子，和她脸上应对外人的一贯的幸福的笑容，羡煞旁人。经常有朋友的女朋友因为自己的男友照顾不周而大发脾气……
　　柠檬喜欢看一些肥皂剧，我就经常会在买了一大堆零食之后陪着她看。她经常因为一些镜头爽声欢笑，也会因为某些镜头失声流泪。渐渐地习以为常，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看，她看电视从不发问，我也乐得轻松。可是后来才知道她是喜欢发问的，只是却怕我厌烦而不去发问的，不禁更加对她怜爱起来。
　　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虽长，可是却破天荒的纯洁无暇。我们经常去看通宵的电影，她也经常会在我的房间留宿。而我们之间最多的接触也只不过是拉手而已，接吻都没有过。这不仅让后来知道的朋友们很诧异，连我自己也惊叹不已。后来看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上写过“精神恋爱是容易走向婚姻的一种恋爱”之后我才渐渐释然。
　　但是婚姻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遥远——我14岁认识她，22岁分手，而她在分手的时候才刚刚20岁。而且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经走到一种平淡的地步。彼此之间的默契已经到了无言的地步，越发无味。
　　最后的分手是她提出来的，方式很可爱：
　　“我很希望自己能够和自己的初恋结婚，我也会努力地去实现它。可是，我心里总是有一些不甘。我们是80年代的人，我不想自己一辈子只谈这么一次恋爱。放我走，两年之后法定年龄到了，如果你没结婚，还愿意要我的话，就娶我吧。”
　　而她呢，在那之后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把自己嫁掉了，并且已经有了一个baby。
　　这是一段很纯的感情，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结果，也根本没有想过两年之后她体验了其他的爱情之后我还会娶她。既然纯洁的开始，纯洁的结束了，未尝不是好的。柠檬这个名字，是我的初恋的那个女孩子的网名，我用来给上文的女孩子用，也许我潜意识中一直将她当成我的初恋了吧……


香榭

　　母亲是一个好强的女子。当然也是个美丽的女子——无论是传统还是现代的审美观来看。母亲在我心中是个坚强与娇柔完美融合的结合体，我风闻过许多关于母亲过去的种种事情，更加对她放弃了很优越的工作、生活条件跟随父亲来到这个在我出生时还是一片荒凉的小城市纳闷。后来陆续地和母亲谈起，她总是说这就是宿命……当然，我绝对不相信一个“宿命”就能解释这一切，直到母亲这次生病需要手术，我才明白了一些事情：当她进入手术室的时候，害怕的有些颤抖，声音都是不对的，已经注射了麻药的她，眼神游移不定地在寻找什么，我以为她在找我，但当她的视线和我相遇的时候却又移开了——不是找我。一直当她看到父亲时，眼睛一红，用力地伸手去抓父亲的手臂，似乎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就在她抓住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满脸的安详。
　　母亲醒过来的时候对我说：他让我觉得安全，你们其他人全都不能够。
　　母亲说：如果有人和我做游戏说，儿子和丈夫同时掉进水里，问我救谁，我会选择救我的丈夫——你不要生气——因为只有他是能真正陪我走完一生的人。如果有人和你做同样的游戏或者有一天真的发生这样不幸的事情，你也要选择救你的爱人，你要做个值得依赖的，懂得疼爱自己和别人的男人。我也不会生你的气的。

　　香榭问过我这个问题，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妈妈和我同时掉进水里，我们只能活一个，你救谁？
　　我妈妈。
　　为什么？
　　她是我妈妈啊。
　　小男孩，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知道你会救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我妈妈也爱我啊！还有，我不是小男孩！
　　不跟你争论了，真有些后悔问你这个问题……

　　其实在这么些女孩中间，香榭是最让我迷惑的一个。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我们开始真正恋爱的时候是在我们有联系之后的一年。据她说一年前她就跟我联系过的，而那个时候我竟然和浪荡地邀请她出去吃饭，然后再玩些什么。我努力回忆，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我当时的邀请绝对不象她想象的那样，不是所谓的“浪荡”，那是没有恶意，没有邪念的邀请。而后来当我知道了香榭的一些经历之后，对于她的理解也就完全能够原谅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相爱了，我完全为这样一个年纪不大，却成熟的让人费解的女孩着迷。而她对我文字的理解，对我文字进步的帮助，以及她对我整个人弱点的透视都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她原本就是一个让人难以琢磨的人，更何况是在一个深爱着她的人的眼睛里。
我喜欢她穿旗袍的样子，秀外而惠中。娴静间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浓郁的东方古典女子的韵味，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有一种在古代的感觉。当然，她也是会撒娇以及使坏的，其实每个女人都一样，无论她多么成熟多么理性，都是需要撒娇的，使坏的以及被重视的，只是香榭撒娇的时候很少，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冷静的，这让我有些害怕。
　　她曾经问我说：可以不可以单纯地精神恋爱？当时我犹豫了，我无法忘记柠檬与我精神恋爱的结果，也无法违背她的意愿。当然，更重要的，我根本无法拒绝她身体对我的那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我们恋爱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发生了关系，我乐此不疲。并不仅仅是和她亲热的那种消魂的感觉让我沉迷，更重要的是我发现她的冷静与理性只有在她赤裸裸地拥在我怀里，跟随我的节奏喘息的时候才会荡然无存，她才会变成一个纯粹的女人，和我一样去追求快乐而没有任何的顾忌。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她的主宰而不是她在主宰我，这一切就象一个怪圈，我欲罢不能。我在自己文字里无数遍地写下了她的影子，她和我的影子，希望从文字中清晰地看透她的内心，分析我们的处境，可是，我却不能够。
　　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的。她做的一切都让我费解。她说过：如果没有肉欲，我们就能够长久些的。我无言以对。其实人真的是很难以解释的动物，太多时候这样做是错的，而一旦你那样做了，那样的做法也已经是错的了。在和香榭分开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心疼的感觉，我根本无法理解什么是痛彻心扉，什么是痛不欲生。就在那么一瞬间，这些感觉都有了，人也长大了许多……

　　母亲是见过香榭的。我记得母亲看她的眼神。那是一种迷惑，茫然与感慨的眼神。
　　“那女孩是一面镜子，我看到我自己”。
　　母亲说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一旦选择了，就会付出自己的全部，就会一如既往，就会义无返顾，就会不择手段……
　　后来我痛苦对母亲说我们分手了的时候，母亲竟然是轻蔑地笑说：那只是她发现她不爱你，还不够爱你，或者是她发现你并没有全身心地爱她。那是母亲唯一一次轻蔑地对我说话。她的蔑视让我的自尊严重受到伤害，而也是那种蔑视让我从痛苦中走了出来——是的，如果她不爱我，那么也就不值得我去爱；而当她背叛我的时候，我似乎是早已经背叛了她的。可怜的一对人儿，可怜的一段爱情，可怜的一篇故事。


心心
　　母亲说过，经历是一个人的财富，经历也会是一个人的负担。可是我始终没有学会如何把经历中的财富与负担分开，我不会只要财富而抛弃给我重负的记忆。
　　柠檬与香榭的两段恋爱让我疑惑起自己来。我开始固执地以为会分手只是因为她们不够理解我，我做的事，做事的方法是她们所接受不了的。上帝可能是在嘲笑我，于是就给了我心心。
　　在我还没有能够走出心心留给我的伤痛的时候，我实在无法准确地去描述她与我之间的事情。我只能说，她是第一个让我急切地想结婚的女人，她给了我的，远远超出我所付出的。她为我做的所有，我就算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也只是勉强偿还。她是个感性与理智的完美结合，她让我从沉迷幻想到在现实中努力打拼，她给了我压力更给了我动力。她带给我的，是一场与过去完全不同的恋爱之梦，这场梦不象过去的那些，苍白无力，这个梦是一个目标明确的，可以实现的梦。如果说柠檬和香榭让我渐渐成长，而心心则是让我迅速成熟起来的那个人。
　　对于母亲来说，我的一举一动都是看在眼里的。
　　和心心交往之初，母亲就看到了我眼睛中，我表情里，我内心的那种无法掩盖的幸福与喜悦。而后来，母亲也看到了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伤感的绝望。
　　“我所害怕的事情总算发生了，这未尝不是好的。至少给了儿子伤害的，是这样一个女子，在这样的一个时间，她是在给了他一条全新的路之后放手的。”
　　母亲一直希望我现实起来，而心心亦然。她们希望看到了她们想要看到的结果，而代价是我必须承受离别之苦。说不上来是恨是无奈，内心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却无论怎么样都表述不出来，也不必表述了。


　　茫然间写就了这篇文章。我尽量轻声地敲打键盘。母亲依然是沉睡的。病房里一切都洁白，电脑微微的颤动着帮我记录我准备要抛舍的经历中的负担。母亲的枕边是一本张爱玲的文集，那是母亲最喜爱的作家。
　　母亲节，无所谓了。一想到那些只在母亲节里才想到要去给母亲买礼物，才想到要母亲开心的人，我就觉得有些难堪。心中有着母亲，每一天都是她的节日。而我似乎也是做得不够好的，只有在这样的她生病的时候才会每天都陪着她，每天都关注她，每天都把爱给她。她健康的时候呢？我何曾在意过她的一举一动，我何曾知道她是开心还是伤感？我又何曾在乎过她的感受？难怪母亲说我与父亲相比，我是不重要的了，因为我为她做的太少太少了。
于是我只好安慰自己，做她的儿子是她上辈子欠了我的。而这一切或许真的都是注定的，注定今生我要当她的儿子，她关心我，从一出生就开始关心、关注，她必然为我承担那些。注定我要遇到柠檬、香榭、心心她们，注定我要做我该做的事情。
　　或许一切都只是缘分，“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人生，不过如此。

SHURESM58

随着一声『富神爷爷到』，从天上掉下一滴甘露正好落在你的嘴唇上！
你在恍惚中看见了1两黄金。
看起来酸酸的
真心希望全天下母亲平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