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迷情 作者：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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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朋友  1

　　台湾是个十分有民族特色的地方，当地的房屋建设，和衣着风格，接受了日本那种执著的风格，本身独特政治的影响，则十分开放和不受拘束，因此无论是世界任何国家，只要它的艺术方式不带政治性，便可以被多情的台湾人民接受，而尤其是美国最盛行的自由风气，更是渗透了台湾人的心里。
　　八月初的一个下午，高圣美刚从轮船下来。

　　她穿着的是一身蓝色的衣裤，格式打扮还是接近古典，但美感上已经超出了呆板和平凡。这是她为台湾大学准备的一套华丽衣服，另外还买了一件绒毛外套，准备冬天穿。几件衣服算不得贵重，但已经超出她的花费范围。她是带着憧憬，咬着牙根买的。

　　在接近台湾大学间，她感觉到这里无论是汽车还是行人，都给她耳目一新的感觉。

　　因为她现在是大学生了。

　　街上时常有人向她注目，许多男孩子走过她身边，都会不自禁的回头看她。

　　这种情况是一年前的高圣美没有的。

　　一年前还只想开广告店的高圣美，浑身黢黑，发育不良，看上去病态而缺少女人味。她又从来不精心打扮，也从不花费买衣服，浑身土里土气的，当然没男人回头看她，甚至当面也忽略过她了。还记得那天她穿上周小伦衣服的时候引起的惊讶么？高圣美其实是个有着特殊长相，兼美貌和气质并容的。只是她从来没有真正展示过自己，所以无从知道。

　　而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一年前可以比拟的了。

　　虽然只是平常一套衣服，风格和取材上并不特别出众，但因为她本身的独特气质，和现在发育成熟的美貌，已经足够使她成为世人罕见的美女了。

　　一年的埋头苦读，她的皮肤变得白皙，脱离工作的休闲，她的气质显得富贵。

　　她现在是十七岁，正是青春与成年的中间点。

　　她既具备青春的明朗，又包含成年的优雅。

　　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是环境的焦点。

　　但是高圣美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改变。

　　她从不照镜子打扮自己。

　　所以当她走在台湾街道上，看到四周的人群震骇的看着自己，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揭穿。

　　她疑惑在众人为什么看自己之间，空泛的想象自己穿的大陆的衣服和提着旅行包，所以被人看透。

　　然而她从众人眼中看到的是敬重，而不是排斥，所以她迷惑了。

　　她坐着公交车，已经不是以前节衣省食，两元钱也心疼的小气鬼了。她现在是大学生，而读大学必须花费。她早准备好了如何在大学花费钱，当然不是浪费，却已经不在乎小钱了。她有信心自己可以挣到生活费，所以不需要过分吝啬像叫花子。

　　抵达学校，为台湾大学的整规和华丽震惊。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好的地方读书。

　　她踩在青色大理石上，还梦幻的想着自己一贯的简朴生活。

　　她唯一现实的想法是为自己的努力感到安慰。

　　她终于成了中产阶级一分子。

　　她还要努力成为上等人。

　　穿过平铺的大理石大路，拐弯看到苍老的历史大树，然后是花园一样的校园布局。看着众多青年男女，由衷的感到高兴。问了路，到了注册的办公室，和一个戴着眼镜，浑身显示修养的青年说话，然后被安排在寝室。她总算是告别奔波，在属于自己的寝室里安家落户了。

　　寝室是宽广的大楼结构组成，一个人一个小房间，床铺与书桌一律白色，显示纯洁与高贵，躺在床上，可以听到隔壁传来的欢笑打闹声，看来这些学生，来了不到几天，就非常熟悉了。

　　多温馨啊，高圣美也想溶入到其中。

　　她跑到栏杆上，往下看宽广的操场，许多男生在追逐足球，旁边则是无数女的，喊着叫着，像是拉拉队。

　　以后我也会是她们中的一分子，高圣美充满遐想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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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朋友  2

　　在寝室呆不了几天，还没正式上课，高圣美就想出去找工作了。
　　她在市区接连逛了三天，一方面找合适的工作，一方面熟悉街头风景。有时候到游玩区转几圈，凡是不收费的旅游景点，她便有心思去感受。合适的工作并不好找，时常会觉得疲惫，所以需要调养心神。高圣美是耐着心思，一家一家的问，一户一户的访，却始终没能够合适的留下。台湾的工资比香港的低，到让高圣美吃了一惊，她原以为台湾不会比香港差。这种经济的差别，单从环境上真看不出来。

　　有时候，高圣美也会想起周小伦，想到自己终于来到了台湾，应该怎么去寻找他。

　　但不是现在，她的经济还没稳定呢，怎么谈情说爱。

　　在一个繁华而接近隐秘的区域，高圣美看到附近开满舞厅酒吧。她走近探访，只见行人委顿，到处显示颓靡气息。在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家门前，贴着诚娉字样，走近一看，原来是征集舞女。下面写着收入工资，是正常干部也不能企及的。高圣美认为工资倒是适合自己的野心，就是道德观上违背大学生的尊严。

　　如果能够有其它工作宽绰承当自己的生活费，她将拒绝这样的工作。

　　她知道舞女意味着什么，就是她以前在酒吧工作的时候，时常看到的那些堕落、无耻的女孩。

　　她宁可去开收购站，也不愿意沦入堕落。

　　但她现在开不了收购站，她必须要有个工作，有足够的钱，供自己去读书。

　　所以她在考虑，一时决定不了，就回头，边走边考虑。

　　夜落了，人静了，寝室显现的是包含一切的空洞。

　　高圣美还在犹疑是否去当舞女。

　　也许其他地方还有比舞女更适合自己的地方，明天再去找吧。

　　“对不起，我们不能接受夜班工作，请你另找他处吧。”所得到的回答无非是这类话。

　　最后高圣美泄气了，感到台湾还真不好混。

　　又是几天过去后，高圣美拜访了所有可以找得到的商店，就是没能找到工资合适而又适合时间的工作。她最后的思绪又回到舞女身上，并且在舞厅身上延伸到堕落。她为这个苦恼，冲破不了低等阶级的限制。

　　这低等不是世俗上的低等，而是女性权利上的低等。

　　古时代有歌姬，卖艺不卖身，以高贵的自尊保留自己的清白，而博得人们的尊敬，又有更多才女，诗词歌赋精通，所以有狂荡才子追求，酿造无数佳话，到现在虽然无妓女获得尊崇的典型，但实质上歌星演员正是卖身的其中一类型，而舞女不过是由于收入低，没有爱情而受人藐视罢了。

　　为什么要被世俗承认。

　　做人符合社会的生存条件，不自甘堕落，有自己的理想和进取心，那么她随便干什么工作，都是光荣，值得推崇的。

　　高圣美最后这么决定了自己的思维，冲破了道德世俗的桎梏，要做个自尊自爱，有前途进取心的舞女。

　　“你身段很好，”舞厅经理说，“适合在这方面发展，如果表现出色，很有可能晋升。”

　　昏暗的灯光下，经理的表情带着轻佻，说话含蓄，挑逗，所谓的晋升，当然是暗示富贵奇遇。就是说如果遇到富贵老板看上，就可以被包而有钱。

　　高圣美自然明白这些，但她不想无端为这种人生气，她人在堕落的舞厅，心在纯洁的大学。

　　“谢谢你的照顾，”她只是冷淡的说，“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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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朋友  3

　　几天后学校正式开学，高圣美因为成绩出众被分到了优班，学的仍然是三维动画，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一个漂亮光鲜的学校，出现的却是深沉的黑暗和贪污。学校的制度不是香港职高那样剥削无情，却是漫无目的的贪婪成性，她所谓的优班，其实多数是为有钱的富家子弟，和有权利的官僚学生开办的，里面也许有几个像高圣美这么成绩优秀的同学，但是你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上课的时候，学生们不是打瞌睡就是玩游戏，老师都是自顾说话，像是习惯这种生活一样，不发任何意见，所以，如果你想认真听学知识，那你便得仔细看老师形态动作，半推断半捉摸的听课。高圣美彻底失望了，她看见身边同学在上课时间打扑克，就联想到酒吧那些败家子。
　　学校是贪污的，同学是卑贱的，风气习惯更是惊人的堕落。除了学校里公然贪污外，学生们之间也互相贿络，比如班级选班长和干部，有钱的便花钱争夺选举票，有权的则带人威胁。最后班长干部一塌糊涂，全是最垃圾的学生入选。

　　随着学校不断发生丑闻，突然来了一件就在高圣美那班的事故。

　　事情是这样的，班级里一个叫郁休的漂亮女孩，职业是业余模特，家庭来历不详，性格奔放，追求浪漫，从来广交男友，却不在乎性的看法，认为爱情的本来面目是不正经的。而在她无数情人中，就恰巧有两个是这个班级的，于是出现争夺。两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喜欢的女孩被另一个人拥有，看不见还算了，偏偏在同一个班，整天碰头撞脸的，这叫人怎么不血气方刚，无从忍受。终于有一天，彼此因为一点小事情互相斗殴。彼此的朋友也上来帮忙，于是打得天昏地暗，教室设施损坏无数。围观的学生要么拍手叫好，要么鼓掌助情。一老师看见，赶来劝驾。却被两方人打伤倒地，于是惊动校长，恰巧教育部长在场办事，校长不得不摆出架子，带人拉开两方，训斥一番后，当着教育部长的面说：“你们两个主谋惹事的，明天当着全体学生会上进行检讨。”

　　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一等教育部长离开便可开溜，对此斗殴事件不了了之，不想教育部长却来了兴致，决定第二天亲自巡查审问。

　　到了第二天，全体师生集中操场，那两个受训斗殴的主谋，却是大有来头，一个是台湾老K帮的一个头目，另一人则是政治要人的小舅子。等校长在操场看到两人各自带领人马来校的时候，不禁后悔，却无计可施，只得求助教育部长。却没想到教育部长其实也是个胆小怕事的窝囊饭桶。只见他走到黑社会那群人间，指责那方的人不对，应该由学校决定处罚，跑到政治界又说对方行为乖僻必当严惩。他尽量以心平气和解决此事，却不想两名学生都不肯罢休，最后要求对面和校长干部谈，所要求无非是要开除对方，给予案底处分。

　　最终两货人靠拢一起，校长与教育部长受考虑决定，偏帮政治界人物。而政治界人物也逐一亮出身份，威胁对方：“你们一般无赖是否还想在台湾混下去，如果想，就赔礼道歉，滚出校园，就此了解。”

　　黑社会一阵喧哗，又是吹口哨，又是扔烟蒂。摆出一副“自由皇帝不怕谁”的形态，并且取出枪械，当场对天空放枪。

　　这举动刺激了政治界的人物，他们也都不是吃奶的，都带有家伙，于是两方就此开枪，顿时老师同学亡命逃散，学校一片混乱。

　　几日后，由于报纸传媒喧哗不休，学校被政府整顿，加紧了治安保护，校长却被迫辞职。而那爱情纠纷，闹到法庭，两名学生具被通缉抓捕，郁休则名誉受损，离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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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朋友  4

　　从此以后，学校倒是正规起来，老师受新来的校长监督，也对自己的教学起了负责心态。但是同学没变，高圣美得到的还是那样吵闹，不正经，颠三倒四的学习环境。她深为苦恼，抱怨学校，怜惜自己长达一年的努力，换得的却是如此的代价。她开始愤怒，学习的时候要求坐第一排，接着又要求换班级，因为她听说，楼下的劣班倒是比较安静，里面的学生也比较好学。终于校长忍受不了圣美长期的申请，答应调他到劣班。
　　以后果然像换了种空气一样，劣班的学生，大部分是对学业有兴趣，靠成绩考取上来的，所以上课的时候认真，不时有问题问老师，一节课里经常出现学术上的讨论，高圣美欣喜的学习，也乐于结交几个朋友。班级里除了几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许多学生都是来自台湾各个地方的。甚至有的来自大陆，这样就很容易和高圣美有共同话题。在这种结交中，高圣美认识一个叫单良的女孩。因为她开朗而广交朋友，所以圣美很喜欢她。

　　单良来自距离本地四个小时车路的县城，因为对美术有执著的爱好，所以进了这动画系成为研究者的一名。她家庭中道，独身子女，所以选择的事业很受家庭支持，是个有良好家庭气氛，遭遇一向理想的女孩，所以当她和圣美说起这些，圣美便十分憧憬，容易幻想和周小伦的邂逅，但她经过上次高中同学的嘲笑，准备保持谨慎，不和单良说周小伦的一切，她也把他当个梦算了，自己去追寻，自己去寻找。

　　后来当有一天高圣美坐到单良的寝室谈天，突然因为生活问题而尴尬。

　　“认识了这么久，”单良拉开话题，“除了知道你住我附近，还不知道你来自什么地方呢？比如你怎么会想到读三维动画？为什么要来台湾了？家里人支持吗？兄弟姐妹和你好么？怎么都没信来？还有同学们都说你很神秘，为什么啊，是生性保守么？她们说你每天晚上都出去，一直到学校关灯的时候才回来，为什么啊，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么？你知道我是个直性子，受不了任何隐私的啊。”

　　单良一口气就问了很多问题，都是些她无法回答的，所以圣美苦涩，结巴的说不出来，不是她没有叙说的欲望，而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几言说清楚，让人仔细了解或接受的。

　　“我想我们应该谈的是关于事业的问题。”高圣美谨慎的说。

　　“又来了你，”单良说，“又不是谈恋爱什么的，说什么事业啊，那属于成年人那种悲痛的阶段。”

　　“可我就是从悲痛里出来的，”高圣美试探的说，“你会在意一个人经历太多风酸，十分成熟而历经磨难的人么？”

　　“我思考一下，”单良装作深思的说，“一个人只要灵魂是高贵的，不论处于任何环境都影响不了她的美丽，就好象珠宝不被烂石掩盖，本性就使人喜爱。”

　　“那好吧，”高圣美叹口气，似乎感叹旁边同学的单纯，“以后有机会，我就跟你说我的历史，我的遭遇，和我的理想。”

　　“为什么不是现在，”单良立刻问，“我现在就想听啊，是很想听的那种，以后说不定就没劲了。人总是有心情的。”

　　“我应该回寝室了，”高圣美站起来说，“记住好好学习，我以后跟你谈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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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朋友  5

　　学习，模拟，用英语和外国学生谈话，当舞伴，奉承有钱人，拿小费，全部高贵和低贱的生活，占据着高圣美坚定的灵魂，影响着她的世界观。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周小伦。
　　“周，小，伦。”她咬着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要我怎么找到你？”

　　她从一开始的憧憬到现在，已经三个月过去了，期间没有现实，只有梦幻，对周小伦的那场期待来说。

　　她的梦幻永远不能因时间或任何界限结束，相反是增加思念的成分，她时常梦里见到他。

　　在舞厅，她想着周小伦偶然进来，当然是戴着帽子和眼镜，他需要自由，而舞厅里有她，所以这里可能就是自由。

　　再天真的人也会为这幼稚的想法扑哧而笑。

　　她都不知道笑过多少回了。

　　笑的时候就像是厌倦跳舞。

　　摆脱幻想回到现实就是期望早日毕业，离开舞厅。

　　有时候那些成功的人会说，取决我成功的因素摆脱不了命运的宠幸。

　　高圣美倒从来不幻想自己会得到命运的宠幸，但偏偏她却得到了，得到一个虽然不是捡到一箱金币却是可以摆脱舞厅的机会。

　　这个机会来自舞厅的生活。

　　制造这种生活的是一个高贵的老头。

　　说这个老头高贵是因为他行为得体，而不是他的身份地位高贵。

　　根据高圣美长期的和这老头接触，她知道他姓高，所以叫高老头。

　　高老头不经常来舞厅，但凡来舞厅必定找的是高圣美，不仅仅因为高圣美现在长得美貌，而是因为高圣美会讲英语。和高圣美跳过几回舞之后，高老头又推断出高圣美不是本地人。因为他有一天用了本地俚语跟高圣美讲话，高圣美却无法回答，只能说实话。后来她知道，其实高老头也不是本地人，他说的那俚语只是随便学来的，至于他的身份，至今隐秘，因为他也像高圣美那样保密身份。或许正是这种气质上的相似，高老头才找圣美跳舞。

　　而高圣美，虽然从不奢侈在金钱上挑剔顾客，却也有自己的爱好，比如讨厌酒鬼，讨厌浪荡子，讨厌人妖似的败家子，但对高老头却是满意得没话说。不是因为高老头举止斯文，从不破坏规矩，而是他谈吐优雅时不时说上一句哲语，并且时常精到的评论政治，说话的口吻使人钦佩。所以高圣美喜欢他。

　　但她从没预想过从高老头身上捞到大好处，直到高老头介绍她一份工作。

　　“我要介绍你去的地方，”高老头在霓虹灯光下，缓慢的说，“一般小康家庭的人还梦想不到，只有出身贵族或者有地位的成员，才有幸得到机会。具体是这样的，我不想吊你的胃口，直截了当的说好了。”高老头咽了口口水，开始叙说全部始终：“在本地沙龙集团里有个嫁给周泛的英国妇女，虽然来台湾多年了还没学到一点中国话，以前是有个男秘书陪伴着她的，但现在男秘书突然得了病死去了，她急切想找个懂英语的秘书，但要求却是个女的，原因是怕身边人的闲话，她儿子已经很大了，但是她却有个要求，秘书一定得是在读书的，全部原因是什么，我不了解，人们也不了解，也许她是觉得现代的人们太庸俗，所以要个学生好做纯洁梦吧。”

　　“那我的具体任务究竟是什么呢？”高圣美问。

　　“陪她聊天，读书给她听，和她一起出没沙龙，帮她翻译，全部内容抓住一个焦点就是解除她老年的孤独和寂寞。”

　　“那我怎么去找她？”高圣美又问。

　　“这话就问对头了，”高老头说，“如果是别人，她不一定接受，但我是她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别看我喜欢出没这种环境。只要是我介绍，她一定会录取你的，而且我还可以跟她撒个谎，说你是我故友之后，她必定会善待你的。”

　　“谢谢你高先生，”高圣美最后激动的说，“我十分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同时保证做好它，只等你帮我推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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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朋友  6

　　星期六的下午，高圣美乘上高老头的红色轿车，从市中心的繁华区来到接近郊区的地方，在一块树林间，像绕迷宫的往最隐秘的地方驶去。又过了许多迷离的树林风景，汽车终于在一片广泛的桃花林前停下。高老头下了车，看见高圣美一脸疑惑，解释的说了声：“主人是个喜欢清冷的基督教徒。”
　　然后他径直往前走去，余下圣美推敲基督教徒的话。

　　高老头走远了，圣美才追上去。

　　过了桃花林的阴影地带，突然眼前一亮，原来面前是个宽广的空间，一栋装饰古典而华丽的别墅占据了一个很大的空间。单从别墅的规模，便可推断出主人的富丽堂皇。

　　别墅前是个宽广的花草地，经过的时候浓烈的呼吸到浓郁花响。

　　高圣美不自觉的把这和归来圆比较。

　　在黄色围墙间的铁门前停下，触目惊心的是铁门上的许多龙在翻腾滚动。那种宏伟的气魄，和自信的装饰，不由不让人猜测主人究竟是何身份。高圣美数清总共是九条龙，似乎暗示九州山河的意思。九龙围绕着的是一块红日。不知用何颜色点缀而成，竟是鲜艳夺目，有如真火。再依照别墅的式样体态来看，似乎历经多时，却丝毫影响不了那独特的建筑构思的活力。

　　高老头素来奔放自由，但到了这门前，也不由严肃庄严，只见他右手按门铃，然后退后几步，似乎是显示对庄园或者主人的尊敬。

　　过了片刻时间，铁门被打开，一个形态清癯的老妇出现在眼前。

　　“原来是高先生啊，”老妇说，“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找夫人啊？”

　　“你今天怎么管起我和周夫人的事了？”高老头奇怪的问，说着就跨步准备进院子。

　　“我怎么敢啊，”老妇立刻惶恐的说，“是今天院里出了事情，先生来的不是时候啊。”

　　“这院子出了什么事这么重要，”高老头奇怪的停步，“居然要阻拦客人？”

　　“怎么会阻拦高先生呢？”妇女说，“就是高先生今天带了生人，所以不方便？”

　　“她是你们夫人未来的秘书，”高老头说着转身面对高圣美，“来给王管家行礼，她是庄园的主管，以后你要多跟她学习礼仪规矩。”

　　“王管家好。”高圣美鞠躬行礼，心里却纳闷，不知道现代这社会了，还有这么多规矩。

　　“客气了，”王管家说，“既然是夫人招聘的秘书，就请进吧。”

　　进了庄园，两人随王管家入内，经过一个厅堂的时候，突然传来痛苦的大叫声，是男声，接着又是一个女声在喊叫，仔细一听，直听到“扁扁”声，似乎什么东西鞭打的声音。

　　“这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了，”王管家解释说，“保安正在抽打两个下人。”

　　“究竟他们犯了什么法，”高圣美忍不住问，“要用人这样惩罚她们，难道没有法律警察么？这样做是犯法的啊？”

　　“啊，你小声点啊，”王管家立刻一连惊慌的说，“要被夫人听见了可不好了，你还说要在这做事，不谨慎点，以后怎么伺候夫人啊。”

　　刹时高圣美明白了，这份幸运的工作，未必真的轻松。

　　“不知道今天周夫人的心情好不？”高老头问，“适合我介绍人应娉秘书么？”

　　“什么，”王管家疑惑而担心的问，“你身边的女孩还没被肯定是秘书么？”

　　“是的，”高老头说，“夫人还没见过她，我是第一次带她来的。”

　　“唉，”王管家立刻一脸苦相，“这怎么行呢，要被夫人知道我随便放陌生人进来，我不被赶走才怪。”

　　“你先跟我说今天发生什么事，”高老头说，“然后我决定是否带人去应娉秘书。”

　　“事情发生得很凑巧了，”王管家说，“就是范丫头和那个苏园丁，都来这里干了好几年了，两个人互相相处久了，日久生情，这也没什么，大家私下里都知道一点，就算夫人知道了，也未必会管这事情，可就是不知如何要触犯庄园的规矩，这也不算规矩，因为庄园本来没规矩明白的写着，但有些事情是不必言传，大伙心里有数的。偏偏两人在后山里偷情，听说还脱了衣服，真是的……夫人也不知起了什么兴致，她平素都是不离开房间，也不到后山游玩的，这天却恰好去了后山，碰上了那回事。于是夫人就气得找来保安，两人就这样被捆着，现在在受训了。”

　　“可以赶他们走啊，”高圣美不禁说，“让他们离开不就得了么？”

　　“唉，”王管家摇头说，“有些事情不是你们小孩子懂的，就这样放走他们，夫人受得了这口气么？”

　　高圣美终究是明白了，这里的夫人，以后自己要伺候的主人，是个保守严厉的家伙，说不定以自己的来历，以后也会遇到麻烦事。看来自己是要保密，切不可私自相信任何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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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朋友  7

　　在一个西方化的房间里，高圣美见到了这里所谓的周夫人。
　　她长相清瘦，紫红色的头发，额头上起皱纹，鼻子尖细而长，架这副老花眼镜，模样和房间的建筑一样古董而西洋化。这是个典型的英国长相的，冷漠，阴沉的年老妇女。

　　她这时候半躺在靠椅上，手中握着一本古老厚旧的大书，上面写着英文字。

　　“她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姑娘么？”周夫人阴沉着脸，偷窥似的打量高圣美，从头到脚，仔细而认真，像是琢磨一样物品，“非常漂亮，而且气质和古典，合我的心思。就是不知英语说得怎样？”

　　“你用英语跟夫人谈几句。”高老头用英语嘱咐圣美说。

　　“这个房间很典雅，”高圣美用英语说，“装饰是根据意大利建筑师的唯我风格设计的，可以看到浓厚的意大利风情，但一些有如花灯或画幅的配合，又显然出于另一个设计者之手，所以两者融合得并不恰当。”

　　“谈吐很尖锐，”周夫人同样以英语回答，“但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本领，听说你是动画系的大学生，不知都具备什么知识。”

　　“想要精通动画必须具备良好的绘画素质，”高圣美从容回答，“所以在进动画大学前，我已经积累了足够的绘画知识，最擅长的是西方油画，但也不缺乏中国山水画的认识。”

　　“那你说说，”周夫人指着墙壁一副西方油画说，“那是谁人的作品，他创作这画的意图是什么？”

　　高圣美循着夫人的指示回头看墙壁上的画。

　　一个赤裸身体的男子，右手握紧拳头，展示雄壮完美的肌肉，左手却持一把刀，正紧逼面前躺着的一个裸体少妇。整幕画紧张刺激。背景则是一个华丽的房间，四周摆满新婚用品。人们一眼的印象是洞房的环境，但环境中的两个人，却显示着神秘的气氛。

　　“在英国有一则象征仇恨与爱情的故事，”高圣美缓慢的说，“曾经有个中产阶级的少年，深深爱上一个同样阶级的美少女，但少女却因为贪图财富跟着另一个富翁跑。少年在痛苦中，发誓要得到少女的爱情，但他又无比痛恨少女的丑陋性格。所以最后在追逐到少女之后，他在新婚之夜亲手杀死了她。”高圣美说完故事，眼睛注视着妇女，说：“一个有着相似遭遇的画家，在一次概念艺术比赛中，画了这副画，后来得了一等奖。”

　　“果然有见识，”周妇人不得不欣赏，“我挂的正是这作品，而且是真迹，我费了很多心神才弄到这画的。”

　　但妇女为什么对这样一副残忍而违背常理的画十分感兴趣，而且挂在自己的房间，这不是很偏激的想法么？

　　“我想自己没有推荐错人，”高老头在旁边说，“现在你应该接受她，而我也应该告辞了吧。”

　　“是的，”周妇女说，“我很满意她的智慧，现在开始，她就是我的正式秘书了。”

　　正式成了周夫人的秘书之后，高圣美所过的生活并不轻松。事情正如她刚来到别墅就考虑到的，周夫人并不是容易伺候的，和蔼亲密的夫人。她脾气暴躁，阴险，说话总似埋藏炸药，让随从无法随心随意的伺候她。而她似乎也总是有意隐藏内心真实性格，包括脾气。所以你伺候她的时候，不仅要察言观色，还要小心翼翼，最后是按照她的心情完成任务。当然，除了这些难以胜任的工作外，拿到的工资也是额外的高。高圣美只是放学有空，和假期日陪她出入沙龙，基本是空闲的。但她拿的工资却是做舞女的十倍。对此，高圣美应该满意了。为了足够的金钱去放弃某些自由是一个成熟智慧的人愿意择取的。

　　度过炎热的夏天，抵达秋天来临的时候，高圣美逐渐习惯周夫人的脾气。但也了解了一些庄园的事情。

　　庄园里的下人并不多，开除了上次那两对淫人，招来的仍然是两个下人，一个园丁一个侍女。增加王管家的名目，再添加两个保镖，算起高圣美自己，这里的下人总共六个。

　　本来人多相处，彼此总有话说。

　　这庄园却像周夫人一样阴沉，也许是大家都了解主人的脾气，因此具都保持沉默。

　　高圣美新来的时候，遇见其他下人，比如王管家，无非是沉默或谨慎，凡是和庄园搭关系的话，一字也不说。

　　后来一个保镖有意接近高圣美，所以透露了一些关于庄园的话。

　　大致是这样的：

　　庄园最初的主人周公擎，原是台湾政治界老一辈的要人。他儿子，即庄园后来的主人周泛，也继承父辈入了政治，但恰逢当时政治界风云涌荡的时间，周公擎为了攀夺政权，决定和英国首相攀上婚姻关系。这样就造成了周泛与女主人的婚姻。辗转多年后生下一个儿子，原本很美满的家庭，后来一次周泛去香港密会，从此杳无消息，家里包括政治界都以为出了事，回不来了，不想几年后突然回来，并且抱着一身病，但台湾政治界已经没有他的地位。他后来就忧郁死去了，死前还写了本自传，在台湾销售。”

　　保镖并没看过那自传，所以说之不详，但因为那自传在台湾广为流传，说得也扼要，符合真相。

　　高圣美也没兴趣看一个政治界老人的自传。

　　她本来就可以习惯庄园的神秘和死板，因为她素来的生活和这也差不多，没有亲戚和朋友，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幸？

　　她隐隐看透保镖内力的含义，所以保持冷漠的回复了他的搭讪。

　　“我不想让夫人看到我私下谈她不喜欢听的话，”高圣美淡淡的说，“所以如果你对这些感兴趣，可以找同样感兴趣的人交谈。我得为自己的工作繁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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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朋友  8

　　再过些天就放假，高圣美的心思转到了周小伦身上。通过不断陪周夫人进出沙龙，高圣美接触到形形色色的沙龙里的人物。里面有明星，政界人物，一些企业家，和出名的艺术家。高圣美唯一对他们的谈话起兴趣的，就是有关周小伦的谈话。虽然机会不多，但是偶尔听说人们对周小伦的欣赏，高圣美心里也觉得满意。
　　她在读报纸给周夫人听的同时，也买了许多花边新闻。

　　她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明星诽闻的的消息，在注意周小伦行动的同时，她也看到了层出不穷的明星风采。

　　但她对任何明星都不感兴趣。

　　她眼中只有周小伦。

　　而周小伦的高度评价，连她见识过人们的狂热也要吃惊。

　　报纸新闻上，不乏有地位的作家导演，都一直推崇周小伦，而周小伦在国际排行榜上，名列第三。这是多么令人震撼，而又欣喜的消息。

　　有学者议论说，中国一直受诺贝尔的排斥，却出了条中国龙，震惊全世界。

　　这条龙就是周小伦。

　　经过不断的打听和耳闻，高圣美觉得自己和周小伦间的距离近了。但是得知周小伦的伟大形象，她又感觉自己和他远了。

　　是天上的月亮和地上的野草那样遥远。

　　她虽然得到机会进了上等人的沙龙圈，得以见识形形色色的高贵人，但她的身份和地位，仍然是低等的，属于下等人那一阶级。即使能够侥幸在沙龙见到周小伦，她能够跑去对周小伦打招呼，说自己是他邂逅的朋友么？

　　朋友，高圣美苦涩的想，我和他是碰又如何。

　　结果高圣美又不期待能够见到周小伦了，她只是私下把自己当作支持他崇拜他的亿万之一。

　　她在学校温暖的自慰。

　　她在街道温暖的自嘲。

　　她在别墅温暖的想象。

　　她在野地温暖的感受。

　　一个阳光没落的黄昏，高圣美从周夫人那里出来。

　　她的心里又来了周小伦的形象，炽烫着她的心灵，让周遭所有事物都呈现妄想的影子。她经过花园，漫无目的的采花，然后撕碎，经过桃花林，跳起来看自己够得着多高的叶子，她疯狂的奔跑，希望世界末日到来。在山坡上，她累了，躺下休息，然后又坐着，看落日的凄美。

　　“那即将消逝的阳光啊，”高圣美咏叹，“将是我完美的归宿。”

　　一辆白色的跑车突然从那头出现，朝着这个方向，越来越近的靠拢。

　　从来没见过跑车光临这里的，而且跑车应该属于年轻人开的。

　　高圣美纳闷着轿车的来临，心灵从迷醉中清醒，想要迎着跑车走过去，看是什么人来这里。

　　车子停下，一对男女下车。

　　高圣美随即震惊了。

　　不可思议的偶遇。

　　下车的男士正是周小伦。

　　高圣美擦着眼睛怀疑事情的真实。

　　她随即被铁打的事实证实了内心像幻想一样的思维。

　　高圣美激动着，兴奋着，难以掩盖的冲动，几乎要跑过去，拉着周小伦的手，好好打量他，然后跟他说自己的高兴，毫不掩饰的告诉他自己的思想。

　　但她随即被另一个陌生女郎震住了。

　　女郎身材高佻，样子美丽而温柔，走路还是动作，都显示着公主一样高贵的气息。

　　瞧他和周小伦亲密的走在一起的样子，难道正是周小伦的女友。

　　自己算什么东西，一个阴险妇人的秘书。

　　苦涩的滋味多，还是妒忌的滋味多，连高圣美这样理智的人，面对这时刻也困惑，苦恼，泄气，无法解析，判断自己无何选择。

　　麻木的思想迟钝了片刻，周小伦已经和女郎走远。

　　高圣美痴痴的站在桃花林，白色的跑车边，直到周小伦的影子消末，她还是肯定：无论周小伦多么情有所属，自己也不放弃，自己永远爱他一个人，即使这个爱的人只是个梦，自己也会像珍惜珠宝一样，认真，执著，宝贵的收藏着，在内心里照耀自己朝理想的明天前进。

　　

peacelife30

台湾朋友  9

　　黄昏过去，夜幕来临的黑白交替时刻，高圣美拖着疲惫的躯体，无精打采的回到庄园。
　　开了门，走进厅堂，王管家满脸慌张的迎面走来。

　　“圣美你到哪去了，”王管家拉着高圣美的手，惊慌的说，“夫人正找你呢，你快去吧，家里出了大事了，公子带着一个女人进来，正和夫人争吵呢。你快进去，我担心要出事啊。”

　　“我进去就是，”高圣美也搞糊涂了，“夫人一家人吵架叫我去干什么呢？”

　　说完这话，高圣美一惊。

　　原先疲乏无思想的脑袋突然怔住。

　　怎么今天夫人见了儿子？

　　还有一个女郎？

　　她们为什么吵架高圣美不关心了，只是心悬着夫人儿子的事情。

　　一个钟头前看到周小伦下了车，身边也是伴着个女郎。

　　难道周夫人的儿子就是周小伦。

　　高圣美又惊有喜，往周夫人房间走的脚步不由加快，心里激动不安，又是喜又是怕的。

　　她谨慎着走到周夫人房间外，听到里面传来周夫人的怒吼。

　　“我是叫你找个名门对户结婚，”周夫人咆哮的声音喊，“不是随便找个妓女来，你看看你身边的什么女人，论长相没长相，论气质没气质，还不如我一个老太婆。我随便找个女孩子就比她好，而你居然找了个这样的，不是存心气我，欺负我么？”

　　“我不气你，”熟悉的像是周小伦声音的男声音说，“而是孝顺你。你说应该给我找个媳妇，我作为有名望的歌星也不反对你的固执保守，所以找了个女孩让你开心，但有关我的审美情趣不需要你操心，我带来的女孩是否高贵，是社会评价的，而不是你的偏见。”

　　“你敢说我偏见，”周夫人尖叫，“要知道我一个侍女也比你带来的漂亮一百倍。”

　　“是么，”男生明显的滑稽的说，“我倒想见识见识。”

　　“高圣美——”周夫人突然大声的喊。

　　高圣美知道这时刻不应该进去，而周夫人也不肯定她在附近，她喊她只是凑巧的呼叫罢了，她可以避免这旋涡，但是她太渴望知道里面的是不是周小伦了。单听声音，将近两年的没见面，她已经无法肯定里面人的身份。

　　所以她进去了。

　　周小伦目光死盯着进来的高圣美，似乎是惊讶，似乎是好奇，种种奇特的眼神使人无从捉摸和推测。高圣美以为周小伦认出自己，将会有出奇的表现，比如问自己怎么在这里，怎么成了他母亲的秘书。所有这些问题都是肯定的，可以预料得到的。但没想到，周小伦只是冷冷的笑了声，说：“果然漂亮，但肯定是空有其表。”

　　说完话周小伦拉着身旁女郎的手离开房间。

　　高圣美看到周夫人阴险得意的笑着。

　　他是因为自己是×××秘书而装作不认识的走开么？

　　还是他知道自己是秘书而瞧不起自己？

　　或者他当时愤怒过头了所以走开？

　　也可能是环境过于紧张，他忽略了自己？

　　这样说他就是没有认出自己的了。

　　高圣美最后相信了后面的想法，越来越觉得合理。

　　她已经长达一个星期在想这个问题了。

　　她一直无法肯定是缺少事实证明，但她怎么才能证明，不说自己无从接触周小伦，就是见到了她怕也没胆量上前说。

　　难道她突然过去说：嘿，很高兴见到你啊。

　　不可以的，自己就算不在他眼中，也不可以以愚蠢幼稚的方式出现表达，这样即使他认出了自己，也将破坏自己在他眼中的地位。

　　可是怎么去跟他说话是个关键的问题。

　　问题比生命还重要。

　　在高圣美困惑的时段周夫人也在紧张着，她从来不了解儿子。

　　许多年前周小伦还小的时候，她抱着他微笑，同时希望归来的丈夫高兴。但周泛却在病中不断提起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她无论如何打听周泛也不吐露半字，看到儿子也不喜欢，终于郁闷的死去。之后不久周夫人就因为受不了丈夫爱另一个女人的折磨而陷于疯狂。神经病痛既摧折她的灵魂，也影响了她的生活。法律最终把周小伦判定给学校，因为她无法给儿子正常生活的照顾。从那以后她就孤独了，寂寞了，往往一个人对着房间出神，甚至有意把房间布置得阴沉，而像是鬼魅。那副高圣美说出故事的画，正是周夫人阴暗神经的一个影子，甚至是她的侧面，着重的反映出她的精神倾向。

　　正如高圣美无法理解那副画挂在房间的缘故，任何人如果不知道周夫人内心的痛苦折磨，就不会知道这画起着什么动机和目的，包括精神倾向。

　　周夫人是夜以继日的被精神疯狂的折磨着，虽然从精神病院出来，不断服药，病情得到稳固，但是内心动乱的因由却不曾改变。她就是要按照那副画的含义，对待死去多年的丈夫。在丈夫的阴魂上，糟蹋他的灵魂。如果她知道那迷惑丈夫的女人身在何方，她一定会想出最阴谋诡计的方法报复那女人。但她无从知道那女人的去向和来历。她甚至为此而仔细琢磨丈夫留下的自传，试图从中找出任何有关那少女的迹象，但找到的无非是丈夫如何深爱那女人所作的深刻抒情。这抒情又折磨着她的灵魂，她无从发泄，就从肉体出发，自己折磨自己的肉体，就像是上次对待那两个淫人采取的手段，用外物摧折自己的肉体，从而得到痛苦的满足。

　　所以她心里最大的满足，莫过于期待儿子的成婚。

　　她忘记了自己也是作为政治目的衬托的姻缘的痛苦，而是固执，坚决的认为，只有一个有身份地位，受过高度教养的女性，才可以匹配儿子的才华，才可以制造幸福美满的婚姻。在这个问题上，她已经有了选择，并且已经满意的找到了对象——沙龙才女于如。

　　她的想法错了，周小伦是个有独特艺术才华的男子，他的对象应该也是有独特才华，可以让他心仪的偶像人物。

　　但无论周夫人如何去思考儿子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去了解他，接近他，熟悉他的每个生活片段。

　　周夫人是突然才想到这一方法，并且立即觉得可行。

　　她要找个人去监视周小伦，而这个人必须有智慧，同时相貌不至于出不了大台。

　　“应该找谁去担当这任务呢？”周夫人挖空心思的思索，“以我认识的人，不乏有漂亮子女的贵族妇女，就是不好跟她们说，暴露自己的思想。而自己的行为，随便哪一举动，都应该是隐私的，而做监视的人必须是忠心耿耿的。最好是信任自己，有才华和耐心，才可以让儿子信任，说出自己内心的隐秘。”

　　周夫人就这事考虑了半天，后来突然见了高圣美，才突然醒悟可以委托高圣美去，因为她已经考验过她的智慧，同时以她的美貌满意的扁过周小伦，而周小伦也承认她确实不错，这样，把她支使过去，就可以得到儿子起码的认可，才有可能接近他，最后了解他。

　　当天夜晚，周夫人认可了审慎的考虑而决定利用高圣美。

　　“从明天起，”周夫人严肃的对高圣美说，“你便将随我儿子出入，暂时放弃当我秘书的工作，而工资，我将以三倍给你，但先决条件是你必须认真完成任务。”

　　“请允许我问你，夫人，”高圣美不无激动，“我的任务是什么？”

　　“想方设法博得周小伦的好感，”周夫人思索着说，“了解他一切生活习惯，比如他都和什么女人交往过，在事业上有什么准备，平时喜欢看什么书，吃什么东西，最重要的是探取他的癖好。”

　　“可你有什么准备，”高圣美问，“把我安排在你儿子的身边，而得到他的纳取呢？”

　　“无任何准备，”周夫人严厉的说，“他必须无条件服从。”她看了眼犹疑的高圣美，像是阴谋家一样轻声说：“他会接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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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朋友  10

　　正如周夫人所阴谋预料的，周小伦接纳了高圣美，容她当自己私生活的秘书。但这行动是无奈的，高圣美敏锐的观察到。同时周小伦面对她的表情，对她说话的口气，都说明他已认不出她。所以现在高圣美是以另外一种形象接近他。但作用不大，周小伦傲慢而无礼，对着她像看待垃圾。那种感情，在高圣美美好的记忆里，简直是天差地别。高圣美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表示，或者以另外一种方式被他接受。她强烈感到周小伦对她就像是夏天的太阳，冬天的月亮，一心摆脱而无法摆脱。因为他爱母亲。
　　一直到这时候高圣美才认真去照镜子。

　　她看到的是一个皮肤白皙，笑容高贵的女孩。一条完美的线条，纯洁，清亮，似乎透明一样泛着美丽与青春的光辉。

　　她大吃一惊。

　　这就是自己么？

　　怎么以前照镜子没能发现这些明显的改变啊。

　　原来自己是彻底长大了，从小时侯的灰姑娘演变到今天的摩登女郎。

　　唉！

　　难怪她认不出自己。

　　心下又感到安慰，原来他真不是故意这样残酷的对待自己，他真的是认不出自己。

　　瞬时间，高圣美心里流过温暖的河流。

　　她又记起了第一次见周小伦的形象，那时刻的英雄气魄连接男子汉的温柔体贴，天翻地覆的笼罩下来，心里几乎是一亮，回想到他对李秘书说话的口气，像是把自己当最亲密的朋友托付给她照顾。然后金碧辉煌，光彩华丽，周小伦优美，简练，利落的谈吐响起在餐厅，那种随时随刻，始终保持的礼仪和独立的形象，像是一个王朝一样光荣而不可一视。

　　最后高圣美心里又是一暗，回到了现实中。

　　紧接而来的是对周小伦现实的想象。他女友繁多得令人惊讶，同时还有时间进行伟大的歌唱艺术。然而虽然他女友多，甚至英国美国都有，但要么是有名气的艺术家，要么是有地位的望族淑女。高圣美还没看到一个小不点一样的女孩出现在他身边过。

　　想到这不禁自卑，接着又自恋的感到自己现在比以前美多了。

　　再美又如何？

　　难道可以强过那么多优秀的美女？

　　所以就算可以挤入周小伦身边大堆美女之间，充其量不过是小花绿叶，清粥小菜而已。

　　不过那样也好啊……

　　高圣美又痴痴的想。

　　就算是随便一个陪衬物，总比没有强吧。

　　就怕他根本看不起自己。

　　但他又不像是那样的人啊，他平易近人，对待陌生小女孩，根本不抱色情的想法吧，他也那么礼仪彬彬的，像是习惯了“亲和力”那种伟大的思潮。

　　唉，干吗想那么多，还是找个方式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吧。

　　这样，也许一切就会很快进行起来。

　　但觉得还是以现在的身份，和他接触拢了，有话谈了后，然后告诉他真相，不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或许可以一下夺取他的好感——甚至爱情……

　　高圣美不敢想下去，心里却留了心，一到有机会就接近他。

　　反正有的是机会。

　　然后是按时每个星期向周夫人报导一次。

　　“我儿子最近睡得怎么样，吃得怎么样，交际得怎么样？”周夫人的问题不外如此。

　　然后高圣美谨慎的回答：“他一切正常，就是很为事业忙，每天都有问题需要解决。”

　　高圣美保留了周小伦一切性生活，隐瞒他每天都有新女伴的事情。

　　所以周夫人便很满意的说：“好，你的工作很胜任，继续下去。”

　　一个阴风密雨的黄昏，高圣美呆在周小伦的别墅里工作。

　　所谓工作就是注意时间，看周小伦什么时候出去和回来。

　　现在是黄昏五点了，按以往的习惯周小伦应该回来了。

　　突然，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正当高圣美奇怪周小伦的脚步声怎么这么沉重的时候，周小伦抱着一个女孩从大厅经过。

　　他看了眼窗户后的高圣美，像是以往那样随便的走开。

　　嘣的一响，周小伦关上自己房间的门。

　　“啊——”一个尖锐的女孩声音从周小伦房间里传出。

　　不会是那个吧，高圣美傻问自己。

　　“你这个混蛋要干什么啊，”又是吼叫的女声传出，“你还是不是周小伦啊？”

　　接着一片混乱，房间里传来砰砰声，接着是瓷器摔在地上的罄罄声，高圣美察觉要出事，走到周小伦房间外的时候，突然房间门打开，一个女孩披散着头发出来，接着是周小伦也跑了出来，前去追赶那女孩。

　　高圣美呆呆的不明白发生什么事，自然的走进周小伦房间。

　　地下一片凌乱，还是帮他收拾一下吧。

　　高圣美蹲下身子收拾。

　　突然一声怒吼。

　　“你准备干什么，”周小伦愤怒的站在门口，看到高圣美张皇的回头，丝毫不留情的说，“如果你有病就到精神病去，如果你想演戏就去找导演，我这里是私人房间，你如果继续发痴我就告警察局。”

　　“我只是想帮你收拾房间，”高圣美冷静的说，“这是我的职责。”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周小伦再次大声吼，“你这惟恐天下不乱的间谍。我妈派你来是叫你监视我，我忍受了，但是你要约束我的行动，是我不能忍受的。如果你还想骗我妈的钱，那你最好实在的做个谄媚者，而不要自作主张，以为可以和我平等说话。”

　　“好了，周先生，”高圣美无法压制激动的说，“你可以把我当下等人看，但不可以随便诬赖我的人格。我会尽力干好自己的工作，如果你有吩咐，可以提出，但不必要扮演野兽的角色。”

　　周小伦一呆，高圣美最后把他评价为野兽的话，彻底让他吃惊眼前姑娘的胆量。

　　“在我通知母亲解雇你之前，”周小伦说，“你以后必须少看我几眼，否则我立刻叫保镖把你赶出去。”

　　高圣美走了后，周小伦倒感到欣喜，他有了十足的理由可以开除高圣美，因为她竟敢说自己是野兽。